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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多元宇宙 異見世界
《個人的體驗》，大江健三郎著
◎耿一偉
在機場大廳的座位上，我緩緩將放在大腿上的小說闔上，《個人的體驗》最後接近結尾的一段話深深地攫住了我，那種顫動讓我忍不住想在這裡完整引用出來：「鳥點點頭，走出酒館。他攔叫的計程車以驚人的速度在被雨濡濕的柏油路上疾馳。如果我在救出嬰兒之前車禍而死，在這以前的二十七年生活就全都毫無意義了，鳥想，前所未有的深沉恐懼攫住了鳥。」許多批評家認為此段之後多出來一千多字的描述有些畫蛇添足，我覺得這是有道理的。作者為鳥試圖逃避扶養腦疝嬰兒的中心情節，打開了一個可以望見天空的缺口。但天空倒底是蔚藍還是灰暗，沒人知道。因為鳥依舊是鳥，他是否有能力承擔責任？還是與火見子激烈做愛完後，就帶著地圖與威士忌搭上緩緩的慢船，與火見子一同逃向那原始的非洲，重新展開新生活？若是結局就結束在計程車上，大江健三郎就可以讓在閱讀過程中一步步成為鳥的我們，自己去解決。之前大江健三郎的小說都以「我」的敘事角度出發（如《奇妙的工作》、《飼養》等），之後的作品也避免不了這個敘事方式（如《萬延元年的足球》、《靜靜的生活》等）。
這都離不開與《個人的體驗》一樣，在頭蓋骨有缺陷的兒子出生後（1963年），他試圖將心情點滴注入小說創作當中有關。《個人的體驗》是他的突破，內容首度以第三人稱的角度做為敘事手法。但我們依舊在小說中感到濃厚的私小說味，畢竟鳥的身上也有大江健三郎啊。
或許正是如此，在十幾年後再度閱讀這本小說時，才會感到如此震撼。
80年代末，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正流行的那陣子，我發現了大江健三郎，他們的小說都影響了我的生活，指引了某種意義的方向。
但到了今日，村上春樹小說裡那面對問題時，還能以煮義大利麵、聽聽Beach Boys的態度輕鬆以對的主角，已不能引起我的共鳴。拿起村上春樹的小說，我在門口徘徊，沒有勇氣進入。倒是計程車上的鳥，頻頻在我眼前閃過。《個人的體驗》是大江健三郎的成名之作，讓他獲得第十一屆的新潮文學獎（1964）。但是多元宇宙的想法、對文化人類學的興趣、對英國神祕主義詩人布萊克（Williams Blake）的喜愛，以及反核的態度，都早在這部小說中即可見到端倪。大江健三郎在《我的小說家歷程》中提到，他最早被印成文字的作品是這首詩：「晶瑩的雨滴，映射出的風景；雨滴當中，有另外一個世界。」在《個人的體驗》中，我也見到了那透徹的雨滴，我端詳著它，不知不覺忘了神。連飛機也忘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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