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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小吃店
〈酷兒時光〉
◎陳雪
我住的地方有三棟摩天大樓，光是我住的這棟就有超過一千兩百家住戶，這一帶無論是交通購物都很便利，可是卻偏偏沒什麼好吃的東西，不管怎麼找，麵攤小吃店牛肉麵店自助餐，都難吃得令人不敢置信（當然也是因為我是個非常挑嘴的人），而且有好多店都不停地換老闆，比如在我家旁邊有一家小吃店，三年多來已經換過七八個店主，從賣早餐、港式燒臘、99元快炒、脆皮甜甜圈，一家換過一家，最近改成了「雲泰小館」，短淺的店舖坪數不大，卻不管換了哪個行業生意都很清淡，每隔一段時間路過那兒不是正在裝潢準備開張，就是已經貼上「頂讓」的紅紙條，那種無論做什麼都做不起來的氣氛讓我路過時總會覺得難過，每次新店開張我都會去光顧一下，但不知什麼緣故，不管賣什麼都不好吃，吃了一兩回，連同情心也派不上用處，再路過時我總偷偷摸摸地不敢經過那店門口，因為店老闆經常枯坐在椅子上，儘管門簷上還擺著新店開張的紅色彩球，空無一人的店舖裡總瀰漫著說不出的愁雲慘霧，我看了就難受。
我住的大樓一樓前年規畫成美食街，一開始大家熱熱鬧鬧地掛起招牌做生意，那時有義大利麵、日本料理、客家菜、韓國泡菜鍋、度小月擔仔麵，泡沫紅茶、咖啡店，二十幾個攤位應有盡有，公共空間還規畫成兒童遊戲場，也有賣鋼琴、古董等攤位，剛開始我還興奮著以後不擔心沒東西吃，也熱情去吃了好多次，但不到一年，那些攤位就收掉了一半，我想原因有幾個，這附近上班族雖然多，但客源還是無法支撐這麼多店舖，但最根本的原因，應該是那些店的東西都不夠好吃，價錢卻比一般小吃店貴上兩成。種種原因加起來，剛開幕時的盛況一下子就過氣，起初一家收掉還會立刻換上新的攤子，慢慢地，卻變成了一個又一個空格，熱鬧的氣氛逐漸淡去，中午時間上班族多還好，到了晚餐時間，稀稀落落的人散落在那麼多空盪盪的椅子裡，怎麼都填不滿，整個美食街連燈光都好像變得黯淡了。我想那家店家跟我一樣都知道好時光已經過去，接下來只是等，促銷減價也無法讓生意變好，只是看什麼時候願意下定決心放棄。
或許是我家自小就做生意吧！等著客人上門時那種焦慮的心情我再明白不過，等到攤位剩下一半的時候我就不再去那裡吃了，不只是因為我知道那些攤子賣的東西我都不想吃，更是因為害怕看見每一個店舖的老闆都盯著我瞧，好像恨不得上前來抓住我，如果連續兩天到同一家店吃，隔天想換個口味，卻因為老闆或工作人員已經認得我，心理上就有一種好像背叛了誰的罪惡感，我必須目不斜視地快步走過那個攤子，以免自己看到對方那種失望落寞的神情。
上個月美食街終於正式結束營業了，但不久後我卻在後面的巷子發現，原本賣客家小炒跟燒臘的攤子重新租了小店面開張，我有些擔心他們換了地點生意還是不會有起色，可是我的擔心並無法讓我打開店門走進去，我依然低著頭快步通過那些剛開張的店舖，心裡卻有種複雜難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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