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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西伯利亞鐵路
◎孫銘燐
火車啟動，緩緩駛離月台，冬雪隨風聲遽落，我們揮別莫斯科，朝烏拉山下的大城葉卡特琳堡前進。沿線的村莊看來似乎被封凍在舊俄歲月裏，廣袤的森林飛掠窗外，偶經鐵橋，橋下的河與遠方的湖都結成了冰。
時光彷彿被持續籠罩的寒氣凍結，只剩孤寂的列車，輾過被凝止的冰天雪地。
車廂裡的擴音器傳出俄國流行歌曲，在四人一間的二等臥鋪車廂裡，我和夥伴一同享用甜菜湯、黑麵包和俄式雞肉燴飯晚餐。吃完飯，我和朋友在車廂與車廂連結處的吸菸室抽菸，這裡沒有暖氣空調，冷風從門縫裡灌入，朋友到廁所掬出一把水往車窗上一灑，水來不及落下，就在窗上結了層薄冰。
每一節列車都有一個列車長，或男或女，我在的這節車廂，是個年約三十歲上下的女人。淡橘色的長髮髮絲細柔，在她獨立的小空間裡，有一個小櫃子，打開是等待選購的飲料和一些零嘴，旅人也可以花點錢請她沖杯熱茶。
她的工作是繁重的，列車快到站時，她要把廁所的門鎖上，列車離站二、三十分鐘後，再把門打開，因所有人的排泄物都將遺落杳無人煙在西伯利亞鐵路上。她必須打掃廁所、整理旅客丟在垃圾筒的垃圾、清理走道上的地毯、處理票務相關的問題，但是她從容不迫地做著這些事，臉上總是帶著優雅的微笑。
黑夜襲來。
列車在一個大站停下，有人默默地在月台上鏟雪，小販穿著厚重的保暖衣服，推著車賣零嘴和飲料。每到一站列車長必須穿起藍色的制服大衣，戴上藍色的帽子，在寒風中持著手電筒，下到月台為要上車的旅人驗票。
她在月台上，對我微笑。
雪此刻無聲落下，水銀燈折射，月台積雪散發出詭譎的幽光。那是個還算大的站，停留時間約二十分鐘，我走下列車，看見一名鐵路工人拿根鐵鎚從遠方走來，他緩緩步行，每經一個車輪都重重敲擊一下，發出噹的脆聲，大概是在檢查有沒有什麼問題吧。
她催促我上車，列車要開了。躺在臥舖上，底下的鐵軌傳來轟隆、轟隆的規律聲響，逐漸鬆解身體裡緊拴的螺絲，我的腦海此刻不知為何，迴響著俄羅斯民族樂器巴萊萊卡的聲音。
森林在大雪紛飛的夜裡睡著了，我也睡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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