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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閱讀小說】3之3 站在你身邊
圖◎王樂惟
◎林黛嫚 圖◎王樂惟
有一天深夜，淑姿和映潔不期然在客廳相遇，因為生活型態不同，加上映潔一點也不願努力，同住將近一年，兩人說的話屈指可數。
那天，淑姿多喝了一杯咖啡，咖啡因在身體內清楚作用，使得她有些亢奮，有些煩燥，看不下書，也無法寫作，當然更睡不著覺，索性到客廳看電視，深夜的肥皂劇，也許就是為了這些無法入眠的人而製作的吧。
她不確知映潔在不在，又覺得這麼夜了客廳還燈火通明總是不妥，於是她沒開燈，又把電視音量調到最低，在暗夜裡，只見電視螢幕閃爍著光芒。因此當映潔房門大開，臥房的燈光散入，淑姿便不由自主被驚擾到，她回身一望，映潔穿著碎花的棉質長睡衣，在燈光映照下，仍然像個仙女。
「咦，你還沒睡啊，我正想找人說說話。」仙女罩著白色面膜，一屁股在淑姿身旁坐下。
「幫我出個主意！」這個開場白很奇特，映潔什麼時候需要淑姿出主意了？她和淑姿的對話通常是「喏，這我不要了，給你」、「欸，那個遞一下」、「站過去一點，沒空氣啦」……
「我下個月畢典完就要出去了，跟大偉一起，先到舊金山他家住一個月，然後到紐約，大偉上哈佛，我呢，高興就讀個文學碩士玩玩，不然就看家。你覺得我什麼時候跟老爸說比較好？」
大偉是誰？在一起是什麼意思？看誰的家？沒有結婚典禮嗎？不該淑姿知道的事映潔是不會多說的，不過沒關係，淑姿可以自己想像，大偉就是映潔尋尋覓覓的乘龍快婿，早晚會有豪華婚禮的，除非即使學歷、美貌等諸般條件加分，小學教員的女兒仍然上不了台面。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不繼續讀書了啊，你知道爸爸一直希望你拿個名校洋博士學位的。」
「想要博士學位不會自己念！讀書多辛苦你知道嗎，看看閒書還好，就像你老闆寫的那些小說消遣一下還可以，我好不容易讀到大學畢業，以後誰也別想再教我啃教科書。」
奇怪，怎麼映潔說的話她都聽不懂，難道這才是映潔，她記憶裡那個雖然驕縱，卻不是冷酷無情的映潔只是淑姿的想像？
沒等淑姿反應，映潔繼續說，「老爸那兒也不必傷腦筋了，懶得說就出發前打個電話就是了。你們都不必來送行，我最討厭哭哭啼啼的場面了，反正我也沒什麼行李，帶幾套衣服而已，所以也不必幫忙。對啦，小高我就留給你了，說實在的，我這些男朋友們，小高還真是不錯的一個，脾氣好，人善良，溫柔體貼，又勤快，他家有連鎖餐廳，要是森林系本業做不好，當牛排店老闆也不錯啊，像小高這麼好的人我是配不上的，我看他跟你還挺合的。」
說到這兒，映潔推開陽台的落地窗，說：「咦，今兒怎麼這麼悶啊！」邊走到外頭去吹風。如果這是電視通俗劇，那麼可能的發展是淑姿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接近陽台，把刀插進映潔的身子。每個人心中都有兩個靈魂，一個善，一個惡，關鍵時刻惡的靈魂出頭，你就成了惡人，如果善的靈魂一直占上風，那你就會以純善之姿度過一生。那個從小被壓抑的淑姿若是滋長了惡的靈魂，那麼像通俗劇的情節也許會發生，只不過看了太多鄭唯中的小說的好處之一，就是各式各樣的人生早在小說裡歷練過，再怎麼戲劇化的場景淑姿都不覺得奇特。
映潔也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人生，於是和這個叫大偉的還有他們的子女一個兩個或三個，從此在美國的上流社會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但也有可能好日子過不了兩年，好聚好散都算是不錯的結局了，更多的是被一腳踢出去，每天為著見不到孩子以淚洗面。這些，淑姿知道，但映潔不知道。
淑姿想，小高什麼的都不是最重要的事，她當然對小高有好感，只是人生長得很，她要慢慢走。重要的是映潔已經做了選擇，要和淑姿的人生一刀兩斷，同樣的淑姿也不再需要「盛潔」了，盛潔將隨著映潔一起走遠。未來也許像眼前這無邊的黑暗一樣充滿未知數，但是，再過幾個小時就天亮了啊。
映潔說了老半天，淑姿都沒吭聲，她也走到陽台，站在映潔身旁，說：「不管外頭的世界怎麼樣，想回來就回來吧，我都在這兒。」
淑姿終於找到一個，站在映潔身旁的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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