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隨筆台灣日子】 摸蜊仔兼洗褲

◎木下諄一

對於很多寫文章的人而言，某些場所特別能引發他們的創造力。有的人是在浴室、有的人是在廁所，也有的人是在搭車途中，林林總總，每個人都不太一樣。而我個人是在公園。滿眼的綠意，一個人靜靜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此刻最是能夠放鬆心情，靈感如泉湧般源源而出。

某天突發奇想，公園如此漂亮，一邊漫步遊逛、一邊找靈感豈不更好？別老只呆坐在長椅上。起身實踐的結果，果真思緒活化、精神百倍，可以連續走一、兩個鐘頭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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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個好方法。除了萌生更多靈感之外，也可以運動四肢，對健康也好。

這時腦中忽然有個念頭：「咦？這不正好是『摸蜊仔兼洗褲』嗎？」

其實我很久以前就知道「摸蜊仔兼洗褲」這句台灣俗諺，只是從來沒有聽身邊的朋友講過。所以這句話適合在什麼場合使用，我一直很想知道。

「『摸蜊仔兼洗褲』是什麼意思，可不可以說明一下？」曾經向台灣朋友詢問過，對方一臉自信地回答：「跟『一石二鳥』的意思是一樣的吧。」

邊挖蜊仔邊洗褲。可以在同一個時間做兩件事，在基本的意義上或許與「一石二鳥」相同。不過，這兩者之間總讓人覺得不是那麼百分之百相等。

為什麼呢？「一石二鳥」是指用一顆石頭打下兩隻鳥，所以可以推論，首先要有個扔石頭高手、兩隻笨鳥，再加上老天爺賜予的超級好運氣，一共得具備三個條件才能達成，缺一不可。以一般的常識來判斷，這等好事的發生機率微乎其微。而「摸蜊仔兼洗褲」可就容易多了，只要在下水前把髒褲子穿上就行了，每個人都做得到。光憑這點，可知這兩句話的意思是不同的。

再深一層探討，我認為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行為。相對於「一石二鳥」的目的是為了想捉兩隻鳥，而「摸蜊仔兼洗褲」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摸蜊仔」，「洗褲」只不過是順便得到的好處。如此分析的結果，這兩句話終究不能像我朋友所說的，單純地將其視為同一個意義。

讓我們稍微離題一下，聊聊「順便」這檔事。

既然是「順便」，代表著並非為了某種目的而專程去做。「順便達成」也好、「順便獲得」也好，那種「非預期的從中得利」的意外，有著「從天而降的驚喜」，偏好此道的大有人在。若有機會我想問問這一類的人，「摸蜊仔兼洗褲」和「一石二鳥」是不是一樣的？

話題回到「摸蜊仔兼洗褲」。有一次我介紹這個台灣諺語給日本的朋友，他的反應是：「真不像話！挖走了蜊仔還另有所圖，太貪心了。我實在不能苟同。」

日文裡有一句「要把事情做到這種地步嗎？」（意指過分），老實說「摸蜊仔兼洗褲」這句話中多多少少帶一點「要把事情做到這種地步嗎？」的感覺。還是「一石二鳥」令人舒服多了。

寫到這裡，我問我家太座大人的看法：「妳認為『摸蜊仔兼洗褲』和『一石二鳥』一不一樣？」

她想也不想便回答：「當然不一樣。下水挖蜊仔根本不可能把褲子洗乾淨。」

果然是我太太說話的語氣。她有一點潔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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