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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只有在巴黎
◎緯檬
巴黎的建築古色古香，整個城市是一座露天美術館。她其實也是一座露天音樂廳，只要有人在這座城市活動，就有音樂在各個角落響起。
下了地鐵電聯車，走過一段地下道，我看到一個衣著很波希米亞的年輕男子在轉角舉起一個黃澄澄的樂器，大剌剌地仰天吹奏滑稽的樂句，寂寞而宏亮的聲音迴盪在整條地下道。他玩的是一把伸縮號，管弦樂團中音量最大的樂器。他的腳下擺著一個打開的長方形樂器盒，我瞄了一眼，只有三、五個銅板。
沒有人佇足圍觀，也沒有人投以厭惡的眼光，人們只當他是一座天然的布景，以正常的步調走過。因為這是巴黎，人們很習慣被藝術突襲。
看完羅浮宮的展出，信步到塞納河畔公園，四名學生模樣的男女青年，就站在公園步道上，演出弦樂四重奏。我一聽是莫札特的曲子，就停下來和路人一同欣賞。那是一個慢板樂章，他們的情感很溫柔，四個聲部協調無間，午後的陽光照耀得他們栗色的頭髮發出金光，他們微笑著彼此對看，並不向觀眾擺出諂媚的笑容，也沒有打開琴盒擺在地上討賞。巴黎真是個安靜的城市，除了車聲構成的白噪音，並沒有重機械施工聲、透過擴音器的叫賣聲扼殺這場音樂的下午茶。在巴黎的街頭能聽到現場演奏的莫札特，真是一種幸福啊。
龐畢度中心不僅是展覽視覺藝術而已，廣場聚集了各種遊藝人、各種樂器演奏者，音樂不再打游擊戰，而是正大光明出動，技癢的人、耳朵癢的人大可在此得到紓解。你可以坐在廣場上靠近演出者，也可以遙遙坐在廣場邊上的露天咖啡座作壁上觀。
離開了龐畢度中心，我和一位女性朋友在傍晚來到索邦大學附近的咖啡座小憩，坐下來沒多久，來了一個小喇叭手，那是一個鷹鉤鼻的年輕男子，戴著圓盤帽。他吹了沒幾句，引來了警察。小喇叭手用法語和警察爭論，最後悻悻然收拾樂器準備離去，咖啡座的群眾開始向警察開汽水、抗議。我的朋友向我口譯他們爭論的內容：「警察說這裡不准演奏。」她也和我認識不久，一直表現得很有教養，卻加入了群眾，笑著向警察大聲喝倒采。
這裡是巴黎，人們準備隨時接受藝術的接待，不論是歌劇院的盛大演出，或是只有一招半式的街頭演藝。也只有在巴黎，愛音樂的人才大膽起來，不惜和法律掀起一場美麗的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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