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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書與人】 時間礫原上的一點青苗 - 小說家鄭清文談新作《青椒苗》

2012/11/28 06:00

小說家鄭清文及其新作《青椒苗》。(攝影/蔡素芬)

專訪◎楊佳嫻

《青椒苗》。

1鄉土不是唯一的救贖

阿爐的青椒苗被偷走了。他很生氣。他聽說警察不抓私宰豬肉的,以後警察太太去買,販子都不敢收錢。他再看看眼前的土地公:土地公是警察,阿爐一直有這種想法。土地公不是大神,卻是人民最親近的神。現在,平靜的農村,好像愈來愈不平靜了。土地公,是不是像警察,愈來愈不盡責了?

結果阿爐偷走了土地公,丟進水溝裡。村裡人嚷嚷著要抓去偷神賊,阿爐心裡七上八下,但是孝順的養女秀幸早發現了此事。她陪父親把新買來的土地公放回原位,還安慰他:「我們一起把那些剩下的青椒苗種上去,好不好?」阿爐有一點點氣餒:「只剩那一點。」秀幸:「他們都長得很好。不多,我們還是將它種下去,好不好?」

以上情節與引文,來自鄭清文〈青椒苗〉這篇小說。裡頭有鄉人質樸的憤怒,有偷了神明像以後的心虛,有養女給予的慰藉和信心。誰偷了青椒苗呢?這並非小說重點。那剩下的一點苗,像是綠油油的火苗,好好地培養起來,也是一方光明與生機。秀幸雖然打死不願意嫁給阿爐的兒子,可是她對於這生活了許久的家庭是眷戀的,因為眷戀,所以感覺責任,總要把家裡的一點憧憬的火苗,護持下去。──整篇小說節制,內斂,從不輕易剖析人物內心、昭示作者意圖,多半從外部描寫,摻入適當的對話。讀者是得花一點心力來揣摩。

鄭清文不屬於那種急著要教育讀者的作家。

從1958年(二十六歲)在《聯合報》副刊發表第一篇小說起,鄭清文勤寫如勤耕,已經過了五十幾個年頭。他對於文學的長情,保持創作的衝動與敏銳,而且作品可以看出明顯的進展痕跡,卓然成家後又能保持品質,這在曇花與煙火遍布的文壇實在是可驚異的。而今年,他又將部分近十餘年來的小說創作,結集為《青椒苗》一書。

書中仍有約一半篇章,是以鄉土為主要視域。鄉土裡的小人物,在他筆下,未必都只是單一面貌,而往往是淳樸、狡詐、迷信、嫉妒、土直等性格混雜在一起,塑造出立體的面貌。鄭清文說:「我不願意依循舊有的鄉土小說套路,鄉土不是唯一的救贖,也不是人性的天堂。我想真實地表現其中的複雜性。」

2以表現取代直接敘述

談到他一向「不多說」的寫作方式,很容易讓人想到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1899-1961)的冰山理論:作者只描寫露出水面的部分,水底下的,占了冰山大部分,卻是應當刪去的。鄭清文卻指出,除了海明威的影響,這和他的個性更有關係:「我比較偏向含蓄,不喜歡把事情從頭到尾都講出來。但是,本土創作的傳統,直接敘述(telling)的表達方式還是占大宗,怕讀者不明瞭。那我寫東西呢,像是拼圖一樣,我提供了一部分,讀者要找到次序,還要自己運用理解力和想像力,才能拼出全貌。我認為全部使用敘述,小說比較單調,而主要以表現(showing)的方式來寫小說。」

鄭清文還補充,他最喜歡的俄國小說家契訶夫(Anton Chekhov,1860-1904),也曾提及小說中最重要的事件未必就得加力描寫,有時候輕輕提起,可能引發的漣漪更大,而且,契訶夫以中下階層的命運與處境為主要題材,同情弱勢,也影響他很深,「70年代的時候,我還翻譯過契訶夫的小說《可愛的女人》哩」。「我對19世紀舊俄小說涉獵了不少,可能和他們的小說視野多元,而且很能表達出人性深沉的一面有關吧。」當年鄭清文出版過小說集《現代英雄》,就是受到萊蒙托夫(Mikhail Lermontov,1814-1841)《當代英雄》一書的影響,「從前讀的是日文本,叫《現代の英雄》。現在很棒,已經出現了俄文直譯的版本。」他還為這個新譯本寫了文章,附在書後。有趣的是,萊蒙托夫深受契訶夫讚美,而鄭清文又是他們二人小說的愛讀者。

「大學時代,因為讀英文本的《安娜.卡列妮娜》,發現俄國貴族講話喜歡夾雜法文,顯示文化水平,而這個英文譯本中的那些法文句子都是原文呈現,沒有翻譯。」這促使了鄭清文去學習法文。俄國小說以外,鄭清文也對於法國存在主義哲學很感興趣,他認為此一思潮探索「人是什麼」,叩問存在的本義,這也是文學通過特定時空下小人物的生活言行,想呈現的「微言大義」。

3語言與時代轉換的陣痛

《青椒苗》裡頭的小說,背景涉及鄉土,例如〈土石流〉、〈青椒苗〉、〈貓藥〉,也涉及都市、傳媒,例如〈中正紀念堂〉,有的從日治時期寫起、涉及語言與時代轉換的陣痛,例如〈大和撫子〉。

其中較難歸類的則是〈狼年紀事〉,題材與寫法,明顯與書中其他小說不同,鄭清文說:「是呀,因為全部都是對話嘛。」這篇小說涉及性與權力,也涉及文化視野的寬或窄,他選擇用師生對話方式,不只帶出雙方動作上的變化,也表現出心理上的閃避、力爭與威壓。小說裡的老師,狼形在道貌岸然底下探頭探腦,人與非人的界線變得模糊,鄭清文說:「我寫這篇呢,從《聊齋》那裡也得到了一點靈感。」接著露出頑皮的表情,話鋒一轉:「這篇小說男主角是個中文系教授,你是讀中文系的,看了會不會不舒服啊?真是不好意思。」

〈狼年紀事〉裡保守的男教授不願意接受女學生想在不同文學文化中嘗試比較的想法,反而總是強調傳統、墨守本位,鄭清文認為:「這樣子思想的眼光是沒辦法打開的,而且流於說教,說教的同時又做出違背倫理的事情來,所以這個說教的部分呢,說的不是一種信仰,而只是虛偽的外殼。」接著,他提起日本女詩人與謝野晶子(1878-1942)《亂髮》這部充滿了大膽官能色彩的詩集。

他指出,在20世紀初期,晶子的詩中已經大膽宣告情欲的主動,以熾熱的身體來打破那些無謂的假道學,那些僵化、虛偽的說教,相比起來是多麼的無力。「而且呢,我有個觀點,我認為1901年世界上有三件大事,就是《亂髮》發行、佛洛伊德發表《夢的解析》,還有中國義和團事件。」可見得他對於與謝野晶子詩句中衝決網羅的力量的重視程度。

4身與心的鍛鍊工夫

採訪當日,已然八十歲的鄭清文,中午與昔日同事聚餐,下午接受採訪,晚上還要去看歌仔戲演出,生活十分充實。他的住處在五樓,每日上下,毫不費力,看見我氣喘吁吁爬到五樓的模樣,他笑了:「平常沒在鍛鍊對不對?」

有些作家倚賴起伏劇烈的情感,帶來生活上的沖激,刺激寫作,而有些作家剛好相反,需要穩定的生活做為後盾,讓他能盡力開展想像力的事業。鄭清文正是屬於後者。「我在銀行工作許多年,這份工作其實是很機械性的,可是時間固定,收入穩定。工作以外的時間就全是自己的,生活裡能保有相當的讀書、寫作的空間。」也或許正是因為長期保有讀書、思索、創作的習慣,穩紮穩打,而非大起大落,讓鄭清文年歲雖高,而身與心都仍硬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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