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限制級
您即將進入之新聞內容 需滿18歲 方可瀏覽。
根據「電腦網路內容分級處理辦法」修正條文第六條第三款規定,已於網站首頁或各該限制級網頁,依台灣網站分級推廣基金會規定作標示。 台灣網站分級推廣基金會(TICRF)網站:http://www.ticrf.org.tw

【自由副刊】對我來說神是什麼?

2013/03/04 06:00

◎遠藤周作 譯◎林水福 圖◎歐笠嵬

我與天主教的關係

「您為什麼成為天主教徒呢?現在還真的相信嗎?」

我經常被問到為什麼現在還相信神?我自己也多次想過,我為什麼會相信神?要是有人問我,你懷疑過神嗎?我絕對無法否認。我甚至有幾次想拋棄神。有位名叫貝爾納諾斯的天主教小說家,說信仰是百分之九十的懷疑,和百分之十的希望。我覺得這正說出某一時期的我的心。

談到我如何成為天主教徒,我並不是依自己的意志選擇了這個宗教。我是天主教信徒;我並不是比較基督教和天主教之後,覺得天主教比較好,所以選擇天主教;也不是拿天主教和佛教、共產主義比看看,覺得天主教好所以選擇了它。

小學時,父母離婚,母親大概想以宗教弭平離婚後的痛苦吧!阿姨是天主教徒,所以母親就去教會,受洗了。當然,哥哥和我雖然不願意也去了教會。

老實說,教會的講道很無趣,我老是打瞌睡。一起聽道的青少年團契的同伴都受洗了,我也被「牽連」,說我接受神。我沒想過那有多重要,就受洗了。那是小學四年級,大概十一、十二歲。

我是在那種情況下受洗的,所以完全沒有思想上的動機。說來就跟幼兒受洗一樣,什麼都不了解的情況下就入教了。

後來,我對於有過種種思想體驗之後才成為天主教徒的人,感到非常羨慕。不過,現在的心境是哪一種都一樣。不管是跟父母親決定的未婚妻結婚,或者是和自己選擇的也就是戀愛結婚,心境上哪邊都一樣。

當時,可以在教會的庭院打棒球、玩耍、神父給糖果,覺得有趣快樂,所以就去教會。

由於這緣故,小時候聽過的神父說的道理,我毫無印象。只覺得,下巴留著金色鬍子的耶穌阿伯,為什麼說這麼洋里洋氣的話,其他什麼印象都沒有。

神父講道是在打棒球之後,所以,有一半左右的小孩都睡著了。我排在後邊,心裡淨是想著怎麼樣打瞌睡而不會被發現。哥哥在我旁邊,我一睡著,他就戳我,小聲罵人。不過一下子我又睡著了。

天主教教的是公教要理。那是寫何謂三位一體啦,何謂復活啦,這類的書。神父要花半年或者一年說明。最後,會問都了解了嗎?相信神嗎?回答相信的人,從前大致上會要他受洗。

其實,對小學四年級的學生說三位一體啦、復活啦,不可能懂的,心裡想的只是怎麼不早點下課?因此,對於神父的話,沒有印象深刻的或者受感動的。神父的話說完之後,很快大家就玩瘋了。

即使是出生在父親是僧侶的家庭,也有人完全不相信佛教。我也是惰性的天主教徒,不過,現在還跟信仰勉強連繫著。

那麼,即使有人問我有怎樣的過程?心境上有什麼變化嗎?其實,我心中沒什麼大變化。經常有人說,「遠藤真的是一心一意追求神嗎?」其實,我並未一心一意追求。

孩提時代什麼都不懂時受洗為天主教徒,長大後一輩子都沒變的也不少。

天主教徒當中,對天主教的「相處」方式有三類。

其一,思想上無法接納,所以放棄天主教,中途成為無神論者,或者信了其他宗教的人。

另外一種,習慣上一直都是天主教徒,以天主教徒終了的人。日本也有雖是佛教徒,但並不特別信仰佛,卻以佛教徒終了的,跟這相同。

最後一種,習慣性從天主教徒出發,人生當中歷經辛苦、疾病等種種事情,每次反覆思考神的存在,不知不覺慣性的東西成了他的生活方式。

我想有這三類,而我自己大概屬於第三類。我的情況像流水一樣,習慣一直持續著──我十八、九歲、也就是念慶應預科時,開始看書之後曾有過「把這種西洋的宗教什麼的丟掉吧!」的念頭。我不是依自己的意志成了天主教徒,就像跟父親許配給我的未婚妻結婚一般,所以有這樣的東西滾出去吧的念頭;不過,我雖然說滾出去吧!對方卻不走。就跟老婆一樣啦!感覺就是賴著不走。

既然這樣那我出去好了,我說著就外出,可是不知道往哪裡去好。有一種被狗狂吠追逐,口袋沒錢,於是又厚著臉皮回來的感覺。青春時代有過多次那樣的事,當然並不是很激烈或很嚴重的。

配合身體修改的宗教

大概我是非常愛戀母親的男人,胡亂拋去母親珍視的東西,內心總覺得對母親過意不去。感覺丟掉母親給的東西是不孝。母親把極為珍視、因此而活過來的東西給了我,我既沒好好了解,想都沒想就把它拋棄,心裡總覺得對不起母親,內心深處覺得自己也非好好用功不可。

於是,有想把母親給我的這件洋服修改成適合我身體穿的和服的念頭。天主教對我而言是極不合身的洋服。我想吃的是味噌湯跟醃漬蘿蔔,可是對方卻給了我乳酪,因此我想丟掉它。想把天主教改為適合日本人身體的和服,如果做不到,即使跟它說拜拜,母親會原諒吧,這樣的想法並非突然冒出來的而是逐漸產生的,一直到現在。

我即使脫掉洋服,也沒有可以換穿的另一件衣服。馬克思主義或什麼的都嘗試了一下,總覺得不對味。還有如剛才說的是因為對母親的愛戀而產生的,並不是因為它了不起而產生的,是慢慢地轉變成現在的心境。

我是戰後不久以留學生身分到法國,在那裡生了病。也有人問我是不是在外國生病,心理不安,有種種精神上的煩惱,所以在那種情況下仔細思考天主教?其實,我沒那麼深思過,不是說全然沒思考過,而是距離那時很久之後生病時深思過。留學期間生病時希望早一點回日本的心情較為強烈。會生那樣的病是西洋無所不在的天主教壓迫我,左看右看都是教會或天主教的那種感覺的世界,所以,我的身體才變得不好。強烈感覺從那裡逃走,身體就會恢復健康,所以那時並未深入思考天主教。

反而是當了小說家之後,生病躺了二年半或三年;是那時思考天主教的。

第一次生病時,雖然覺得不安或孤獨寂寞,不過,幾乎沒有死亡的感覺。第二次時手術失敗,也了解醫生已經放棄之後才覺得不好好管理人生是不行的。那次生病時心情有幾個階段,相當複雜。

剛開始,懊悔的心情強烈。身為作家才剛完成《海與毒藥》時生病的,所以,一打開文藝雜誌看到有朋友寫的東西,心想如果身體健康也應該有我寫的作品,懊惱得不得了。

心想一年就可以出院,結果一年出不了院,老實說,漸漸沒錢了。作家不寫作就沒收入。不像現在文庫出版這麼盛行。住院費用還有養家的錢。再加上手術失敗,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感覺。

漸漸地來探望的朋友也少了。我也討厭見人。即使探望的朋友說:「沒問題的!」我知道並不是沒問題,但閒聊之間也要強顏歡笑,感到討厭,於是養了九官鳥。

我還記得吉行淳之介來看我,大概覺得養九官鳥很麻煩吧!留下便條紙,寫著:養九官鳥的心情我很了解,加油!

那時候也想過讓九官鳥學一些話,例如:「某某人是討厭的傢伙!」要是九官鳥說出來會很有趣吧。例如:「你的奠儀太少了!」九官鳥要是能模仿我的聲音說話,葬禮就很好玩,晚上一個人這麼想著。但九官鳥背不起來。

留學期間生病時,天主教給我很大的壓迫感,還殘留著緊緊約束我的印象。再者歐洲,也讓我感受到壓迫感,歐洲再怎麼研究還是不懂。雖然我很認真研究。壓迫我的東西裡頭包括天主教,也就是說歐洲式的天主教,我常有趕快回去的念頭。

當小說家之後、第二次生病時,逐漸明白天主教並不是只有歐洲的東西。亦即開始慢慢了解它不只是洋服,也有和服的要素。因此,開始思考想把它融入自己的作品裡。出院後寫的小說《沉默》就有這樣的東西。●

☆藝文新聞不漏接,按讚追蹤粉絲頁
☆更多重要藝文新聞訊息,請上自由藝文網

不用抽 不用搶 現在用APP看新聞 保證天天中獎  點我下載APP  按我看活動辦法

網友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