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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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津輕海峽的雪在歌唱

2006/05/03 06:00

文.圖片提供◎陳銘磻

我站起身來,打開臨海的窗戶,驀然感到風吹身體,一陣陣冷得發抖,都已午夜幾點了?這一天奔波的旅程已然告終,一朵朵的雪花依舊在朦朧透光的夜空裡,兀自飄落,好似不願停歇一般地自天際潸然而下,儘管如此,我仍了無睡意地委身在津輕海峽急匆匆的風嘯中,聆聽殘存黑夜一聲、二聲、許多聲海潮的咆哮,以及海邊傳來像是灰鴿的咕嚕聲。

風聲厲厲唄!海面上,漆黑的強勢波紋推擠著冰冷的水氣,升起一縷縷輕煙,裊繞遠方的星辰,在我眼前一眨一眨,倏然間又以無聲之姿沒入海平面;右邊半島上,函館市街的燦然燈火,以及函館山半隱半明的斑斕暈光倒影,映入海峽水面,投射成一幅看起來比黃昏時燦爛的夜色更鮮明耀眼,更真實而完整的浮世繪畫景。

這時,津輕海峽的水潮氣燄高漲,逐波而緊,一再發出重力沖擊的怒吼聲,給人望而怯步的膽寒感覺。

我並沒有想要立即闔上窗戶的念頭,窗外津輕海峽漆黑地上空,白雪在冷颼的勁風裡仍舊斜斜地飄落不停,根本來不及伸手探向窗外雪片紛飛的冰涼悸動,雪花便交錯迎面飄來,我閃躲不及,彷彿掛不住晶亮積雪的枝椏,面頰即已被飛舞不休的雪飄,濺撒成一幀疏疏落落的繪絹,愈積愈濃,愈沾愈涼,使人目眩不已。

黑夜裡川流不息的津輕海峽,黑夜裡雪花飄逸海面的津輕海峽,我把臉湊近這片初次見面的歌謠之海,心底不由憶起阿久悠作詞,石川小百合演唱的〈津輕海峽.冬景色〉。

這一首描寫完工於1988年, 全長53,850公尺,世界最長的海底隧道還未通車時,人們必須從青森港搭乘「青函鐵道連絡船」前進北海道函館旅行的年代,依依離愁的歌謠,在堆積著白濛濛雪景的海峽裸灘邊,竟成漆黑晶亮的旅程中,我神遊津輕海峽冬日景色的神祕意識。

為什麼如此貪戀離愁?我打定主意讓這首歌謠的旋律出現在此時此刻的腦海,出現在我初次來到北海道的悠然旅情之中。

不自禁的看著窗外與星光交織互映的銀白色雪花,在冷冷的海峽領空不斷飛舞,繽紛成光潤的畫意美景,忽然很想唱歌。

歌詞如此唱道:「上野發の夜行列車/おりた時から/青森馬尺は雪の中/北へる人の群れは/誰も無口で/海鳴りだけを/きいている/私もひとり/連絡船に乘り/こごえそうな鷗見つめ泣いていました/ああ津軽海峽‧冬景色」。

「從上野出發的夜車下車時候,青森站已覆蓋在雪中。往北方歸途的人們都默默不語,只有聽得到海潮鳴響而已。

我也獨自搭上了渡輪,邊看著好似被凍寒的海鷗邊流下了眼淚。啊~津輕海峽.冬景色!」那不是石川小百合的聲音,是我漂流異國他方的旅情淚痕。

午夜二時許,又名叫「蘋果海」的津輕海峽,水面依然不斷呼出氤氳的白氣,「我也獨自搭上了渡輪」使我想起第一次從大阪灣搭乘渡輪經鳴門海峽到四國德島旅行的陳年舊事,和往常一樣,只要念及和父親在日本各地許多次的旅行事蹟,我的心裡即感到局促不安,這種幽深而邈的懷念不安,恰恰成為我貪戀離愁的苦苦情愫。

就只是迴盪著那麼一點依依不捨的離愁,我的心隨即可以跌宕到憂傷的深淵。

旅行中,我已然變態似地喜歡上這種無法言喻的難過滋味。

這會是與生俱來的宿命心得嗎?津輕海峽的美麗雪色,並沒能給我的北海道旅行帶來浪漫的喜悅之情。雪悠然地飄落,雪傷感地飄落,雪,無法使我回復到十五年前、二十五年前,和父親同遊日本的輕快心情;父親已然升天做仙去了,他活著的這一輩子,到過日本無數次,卻始終沒有機緣來到念茲在茲的津輕海峽,一生文采豐潤的古昔文人,他心目中日本各島嶼之間的海峽,寫意著許多悲情的離愁故事。

美空雲雀、小林幸子、石川小百合的歌謠如此,川端康成、谷崎潤一郎的文學作品如此,雪和海峽豐富了日本人詩情畫意的記憶生命。

旅行意味著新鮮的生命體驗,距離第一次從台灣遠抵日本自助旅行伊始,二十五年後第一個冬天來臨,我到了北海道,雪從飛機抵達釧路機場那刻起,即一直飄落不停,到十勝、洞爺湖,到札幌、小樽,直到數天後來到函館的津輕海峽,這一場暴風雪仍持續下著,我身懷父親手抱雙胞胎孫兒的得意相片同行,一路賞雪、看雪、玩雪,然後被雪的記憶層層覆埋。

「您說的一點都沒錯,雪和海峽的確是世上最美的自然景致。」我想寫一封信給人在遙遠國度的父親,告訴他,鳴門海峽不見雪飄,我在津輕海峽被皚皚白雪吹進深深的懷念裡。

睽違一夜。

第二天一早醒來,還未吃過早點,我便匆匆穿越大廳玻璃落地門,走到飯店一樓後方,臨近一整個晚上潮鳴不已的津輕海峽灘頭,會見它的真實面貌,當我躍上飯店在岸邊築起的小擋牆,站在高處望著朝陽中的津輕海峽,就像我所處的心情對於海的感覺那樣,海峽的水一樣壯闊動盪,一樣潮聲連連,一樣雪飄瀟瀟,只是輕煙水氣不再冉冉升起,僅偶爾嗅聞到滲透著冰清氣息的海的味道,這冷冽的氛圍,被忽然飛來小擋牆歇息的灰鴿,添增幾許優雅畫影。

不遠處,海平面移動著一艘被距離縮影的渡輪,正緩緩前行,這艘渡輪會是從北方駛往青森縣的嗎?父親來到北海道了嗎?父親獨自搭上這艘渡輪了嗎?「邊看著好似被凍寒的海鷗邊流下了眼淚」,石川小百合的歌聲再度迴旋到我的思念之中。

父親果真在渡輪上賞景了嗎?我確切明白這不過是一時的幻覺罷了!渡輪愈行愈遠愈渺茫,我的臉頰不再留有半點淚痕,只讓清晨時刻,飛濺在冰冷海風中,白淨淨的雪花,悄悄沾濡到我暢流無比的心情裡。

冷唷!飄啊!雪花片片。

若說上了年紀之後,我就是偏愛海峽和渡輪象徵離愁的悲苦情愫,大概也是起念於對引領我走進日本國度旅行,日治時期留學日本的父親,無限感傷的懷想吧!雪花和海水明燦交融的津輕海峽,使我想念起和父親在鳴門海峽,水岸邊看海的清晰畫影。

水影中的鳴門海峽,未見雪落。

雪,在津輕海峽歌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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