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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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四月探春

2006/05/09 06:00

黃光男 圖◎ 張嘉穎

一.

清晨六點,天色已明。站在高樓望遠,從近處的屋角看去,有些是四方形的樓層,有些則在屋頂上罩著中國傳統的角簷。與歷史的北京城明顯不協調,或許這是在新舊之間的矛盾,有人應用在後現代的思慮中,想調和傳統與現代的造境,但在急速發展的城市,「現實」的力量往往超越了那份「鄉愁」的維護,理想只是文化工作者的歎息吧!沿著大廈間距的空隙看去,遠遠有一簇飛簷屋角,具有古樸文化姿容,極目再望,原來是紫禁城,猶存王家氣息。哦,斜風晨曦,天際線在薄霧隱現,想著數百年、或千餘年來,那權位的爭奪,多少恩怨情仇,不都在時空變易下消寂?風雨悽悽、雞鳴喈喈,人哪,君子小子又是什麼?趁早出了旅店門牖,對街就是王井府,只見黑瓦灰牆,萬頭攢動,都要上工了,除了電聯車外,騎腳踏車的年輕人,男男女女織構著這個城市的活力網,紅男綠女的圖象很鮮活,也很明確。他們都在追求生活,也在築夢,豈只是說風情、道早安。

沒有心理準備覓食填飢,卻遍聞香氣盈盈。有人大包小包從巷裡出來,隨意探訪,方知這是有名的北京美食街巷,號稱胡同僅存的食文化的老店。它吸引遊客的視線,在宅門之間有中國傳統的規矩,敬老尊賢嗎?還是童叟無欺,反正品嘗燒餅油條後,受到凝眸相送,彷彿等待來日再嘗;春芳霏霏,如同窄巷間不知名的樹花引人佇足。

這路街,有劇院、音樂廳、有旅店、有百貨業、有古宅、有大廈,雖然沒有了城牆,卻有便捷的交通,是個兼具傳統與現代的綜合體,猶記多年前曾經在這裡觀賞時代劇「北京人」的演出,劇中看北京文明的更替,頗受感動,而今看到現實的北京,在人文社會起浮,不就是戲裡的寫照嗎?能否思量過往與人生,在名利道上,只能微茫見星吧!

二.

僅隔一夜。窗前枝椏添新綠,是北京春天的信號,只有短短的旬日,百花爭艷,有些是可預知的花容,美得有些假,如桃花盛開淹前庭,或如李花雪白如寒雪,令人不明白它們究竟是怎麼花團錦簇的,在灰濛的空氣裡,顯得不那麼自然!倒是在轉角有一棵細細紫色的花兒,清香幽雅的氣質惹人憐愛,不知如何與之對應,友人說,你喜歡紫丁香花嗎?哦!原來這香氣撲鼻、小巧卻不起眼的樹花,就是魯迅筆下的精靈,它感染著文學的氣息,很耐人尋味。

街樹,在整齊又蕭瑟中,挺立的枝幹,迤邐交織滿城,襯托著新舊的建築物,尤其是美術館屋後的皇家古宅,在春樹的烘托下,更顯得老成持重,四合院或大廳堂,曾有多少王家貴族,在這兒發聲,是喜、是悲、是真、是假,都已過眼。唯獨幾棵說是杏花的老枝椏尚倚在門牆外,似乎在等待,在迎接某個歲月、某個主人,真是有花待賞人遠去,花滿枝葉情何當。

就別計量了,古厝飛禽,呀咿一陣,鬧個清閒,還是年年待春應聲起,日日啁啾只慰雲飄過往,又能怎樣,多少年前的多少年,這裡尚是一片節慶熱鬧,喧天價響的春喜,而今抵不上現實風雨,拆的拆、改建的改建,當四周都是高樓大廈時,這些平屋合院便顯得很突兀,究竟是保留原狀呢?還是讓個空間存記憶?走訪白髮皤皤的老者,詢以其意,他們揮揮手面色凝重地走開了,此時不覺使人感到一陣時代或年歲與生命的流動,是那麼地無奈,那樣新陽處處陰地沉重。

倒是柏園胡同橋邊,溪水潺潺,飛鳥穿梭在岸澗,沒有新舊相親的不適,也沒有阻塞不暢的溝渠,只似春裳接換的新芽,開葉入眼;似簾似鍊的柳枝搖曳,舞動了整個城,真是「燕語啼時三月半,煙蘸柳條金線亂」。

我們得再往前聽聽柳語斯斯呢!

三.

走近故宮的紅牆,才發覺鵝黃色的迎春花,開得那麼燦亮、那麼美,尤其是一整排的花容,座落在高聳的宮閣間,它,風起姿搖,如同天使般地招手,撫平浮躁的腳步。

儘管還在思考北京的新建博物館的種種,但心緒仍然停留在歷史過往裡。不僅是建築景象的風情,是那麼合乎自然美質,就是造境上亦在通行力求流暢,或氣勢、或對應,都入情片片。

在講述博物館運作的課業上,學員問起對北京新建的館社有何感想,我文不對題地說,北京的文物資源豐盈,可以有恃無恐地細細思量,在策展上、也在觀眾的需要上。

倘若感物指事、裡應外合,不論館舍是否宏偉、布局是否恰當,博物館從業人員,就如同春訊來自大地,花蕊在春風裡綻開。能為大眾接受的規畫,何如不是合乎自然的呢!任何一個人,都得探個頭,看看窗外的景緻,開步到室外親嗅泥灰的氣味。否則只看畫家塗彩、歌唱家開口,並不感受到春燕啣泥、細雨飄零的涵意。博物館營運實務如何,合乎人性,也要合乎人情,即如季節的變幻亦復如此。

做為一個文藝工作者,很不願意談起行政的枯澀與無趣,卻在受到陌上春色的感染,逐漸傾向「失行孤雁逆風飛,江湖寥落爾安歸」的愁緒。沒有比較、也沒有期待,卻有一絲淡淡的吁氣。

雲窗靜掩,是暮色嗎,還是沙塵,抬頭望望遠處的燈火,有些像極了迎春花的串串黃光,有些色澤卻是閃個不停,迷茫在夜幕裡。

北京城是新、是舊,不去分辨,我只祈討一份寧靜。

四.

四月北京,裳花新柳宮牆相映成趣,遊客對著歷史張望,似真似夢地談論著往昔種種。

大略只能隨著人潮流動,對於宮殿規模或歷史陳跡,也只能隨機應聲,其他的只能在想像中體悟過去場景,倒是那些石岩鐵鏽的斑駮,記錄了歲月的疤痕,有個刺痛的感受。

不若現場的熱絡,紫禁城百年來,又是如何寂寥,只供參觀嗎?而再早的年歲,儘管權力爭奪,或國家是非,這個地方說吉祥的能有幾人,以此而往,它決定了什麼,給予了大眾的什麼。如一場煙塵飄零,霧濛濛。

每次看到滿室的珍品瑰寶,或是皇位巨座,就想起了百姓的哀戚,或是求取功名的現實,不知這種種聚合,帶給歷史的是奢華、還是搜括,是榮耀、還是一種私欲,都是很慘烈的遊戲,一代傳一代反覆的戲碼,從未改變過。蒼天生靈,也不知怎的,明知涵洞黑漆,仍然想前去探究,就是那一點點的好奇。

今晨走近長長的宮牆,突然天飄雪片,夾在雨水滑落。有些成流滲透斑落的紅灰,再凝成水涯,剛好被遊客一腳踏上,水花四濺地散在雜草與石塊間。恰是遊客不經心地看到了二月蘭、紫色花蕊,欣欣然晃動在大眾心靈上。人得自求多福。

轉進奉先殿,據說是清皇宮的家祭場所,沒了祖先牌位,也沒有馨香禱詞,只有清室的鐘錶珍藏文物。想起這些被視為工匠的記時藝品,不僅是巧奪天工,亦具科技性格,卻只是一項珍玩,不免使人扼腕連連,想在數百年前,若乾隆能重視西方的科學文明,並加以重視研究,今天的中國將是怎樣的場面。再精細的設計,淪為匠藝品僅供皇臣消遣,是有些暴殄天物的,何況它還是金錢堆起來的,也是國際交往的信物!它應該有個交待吧!說到信物,聯想到清代傳國印璽,就在珍品館展現,沉重玉石,篆刻精深,各類項都有詳細典儀之功能,想當年權位的印信,亦是官爵必爭之物,而今做為展示品,並不會引起大眾的青睞,然而卻可以做為人生處事的戒品,因為每方印石,它代表著某一項權位爭奪的血腥,或是淚痕漣漣的。

美夢方酣情欲空,夢後南柯一場夢。宮闕寥落,吆喝不再時,是否還可以看看統治者的心性,是否有可追憶的憫人悲天事跡!當然,這也是肯定的,畢竟人性通情, 權位外的餘溫, 是個行為方向。好比歷代統治者,都有敬天的儀式,希望天蒼蒼、地靈靈,佑護蒼生百姓,祈風調雨順。這些都是誠心的,也是最貼切大自然生機,包括人為與自然。

自永樂始建的天壇,六百年來, 統治者沐浴齋戒, 誠心跪禱,天是偉大的、是浩瀚的,皇帝造壇,惶惶然慎行。而今看到這個祭天的地方,依然雄偉,古柏新柳。

修竹海裳羅列成林,幽雅聽春。若摒除祭禮儀式的規矩,我倒覺得這個「大公園」,才是北京城的呼吸心臟,鳥雀吱鳴、鳳蝶起舞在清新空氣裡,人們可以大口大口呼吸,連趕早怒放的花朵,都比他處更加鮮活亮眼。

或許這是權位之外的意外,給予城市之肺,給予自然保值,畏天敬天還有的是雨後天晴。天壇何只是一個祭天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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