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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
進入感覺紀事簿》離島日出之前
◎Roger Plain
醒來的時候，四周一片漆黑。伸手摸到手機，一看，才凌晨四點，太早了，還不到看日出的時間。
在床上翻了一會兒，難再入睡，索性穿上外套，想著出去透透氣也好。小心推開厚重的落地窗，赤腳來到陽台，木質地板透著薄薄濕氣，空氣是恰到好處的冰涼。
不自覺抬頭望，竟看見了魂牽夢縈的滿天星斗，不同大小和亮度的星星，大把大把地灑在藍黑色天空，豪邁而慷慨。
我深呼吸，情不自禁地哇了一聲。
或許是漂泊的人生經歷，讓我對亙古恆存的美異常執著，於是每當來到沒有光害的離島，第一件事就是找星星。無奈前晚天公不作美，雲量太多，怎麼看眼前都是一片虛無，只好悶悶地灌了一瓶小米酒，早早入睡。
沒想到雲會散去！不期而遇的驚喜，神諭般令人心生敬畏，讓我明白世間的美好事物都不是強求而來。
四下無人，彷彿這世界只剩下自己。總是害怕孤獨的我，此刻終於體認到，有些美景只留給能夠擁抱孤獨的人。
遠方只有燈塔和漁火亮著，太黑，這時間沒辦法看海。老實回頭看星星，耳朵卻忙了起來，雞啼鳥鳴，左聲道右聲道互不相讓，原來白天黑夜的交界，是大自然的尖峰時間。
一種古怪的聲音此起彼落，「啵、啵、啵」像派對裡開不完的紅酒，讓我忍不住四處張望，尋找來源。
「那是螃蟹的聲音吧？」同行友人悄悄來到身旁，手指著應該是沙灘的方向。
「你怎麼來了？」
「你才幹嘛這麼早起？被你吵起來的！」
「來看星星啊！你看！」我把手揮向天空，宛如展示珠寶。
「哪有？」
猛一抬頭，星星都不見了，天空的顏色變得好淺。我看錶，四點半，方才的星光燦爛有如一場夢，來去都不由我。
燈火，不分遠近地熄滅，速度之快，像高級餐廳裡用完被立刻收掉的餐盤，讓人聯想到天下無不散的筵席。
只好定定望向遠方，放空焦點調適若有所失的情緒，沒再去注意時間。
「哇！你看！」友人忽然大叫，把出神的我拉回現實。
是日出。太陽冷不防出現在遠處，把陰鬱的海面照得金光閃閃。友人趕緊拿出相機拍下這不容錯過的一刻。
甦醒的陽光，照得人昏昏欲睡，我們決定回房睡個任性的回籠覺。
背一貼上床就睡著了。夢見在辦公室，同事們熱烈討論著3C產品，而我還是一如往常，怎樣也插不上話。奇妙的是，儘管被排除在外，這次卻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沒興趣就是沒興趣啊！然後回到位子上繼續做事。
九點多醒來，早餐時間還沒過，下樓時發現太陽已變成烈日。餐桌上，我告訴民宿主人看到了星星，他說怎麼可能？「這幾天看不到星星啦！」我驕傲地說可以，只要抓住破曉前雲霧散去太陽還沒升起的時機。
「是喔？」主人不置可否地回了話，然後轉身進廚房拿咖啡。友人安靜低頭進食，無法擔任我的目擊證人，空氣裡只剩刀叉杯盤發出的聲響，看來這段插曲注定要成為我和天地之間的小秘密。
我咬了一口三明治，有點乾，再喝一口果汁，太淡了。然而獨享盛宴的竊喜，卻在心頭悄然湧現著。
第一次覺得，不被懂得，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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