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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孤絕一瞬
◎黃暐婷
在花蓮讀書那幾年，我比其他同學幸運，認識了一位熱衷水上活動的體育老師。他專門開設重型帆船、風浪板、獨木舟這種少見的水域課程，也常邀請不會游泳的我一起到東湖練習，判斷風向拉拉主帆，或者控制尾舵方向，讓帆船往他指定的地方滑行而去。太平洋就在不遠的地方，我總是緊緊抓著救生衣，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在海上，帥氣地駕馭帆船。
有天下午，除了重型帆船外，湖畔還停了一艘細長的小船。老師說那是激流獨木舟，為了適應急流曲折破碎的水底地形，船身做得非常靈敏，在東湖這種平緩的水域，只要稍稍移動身體，甚至光是弓起單邊臀部肌肉，就有可能整艘翻覆。
或許是玩過幾次帆船，自以為很適應東湖了，趁老師不注意，我連救生衣也沒穿，直接滑入船座。船身因為我的重量猛烈搖晃，我握著划槳大聲尖叫。我會落水。直覺這麼告訴我。我必須想辦法讓自己平穩下來才行。
「你不會游泳，快點上來！」老師伸出手，想將我強拉上岸，我卻用船槳輕輕推了一下岸邊的水泥牆，任憑湖水將我帶遠。移動時船身仍不停激烈晃動，我高懸船槳，嘗試一點一點放鬆身體肌肉。孤絕。在這片水域，在這小小的船座，我只剩自己一個人了。
後來老師用長鉤把我拉回去，狠狠罵了我一番，激流獨木舟也從此自東湖消失。但直到現在，離開花蓮，離開水域，我還是深深懷念一個人在湖心危危顫顫，那種深刻的孤絕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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