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頹廢的下午

圖◎郭鑒予

◎湖南蟲 圖◎郭鑒予

我不喜歡午睡。小學時候，任何課堂都不比午休難熬。趴在桌上，不能動，不能言語。那時深信什麼股長都不比風紀股長威風，因為不用午睡，而且可以在講台上登記亂動和講話的同學。

午休過後，我的座號總是被寫在黑板上。我也不喜歡風紀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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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國中，我開始在飯後休息時間偷聽音樂。歌曲安撫了躁動不安的青春，像誰輕聲細語的體諒和理解。那不是一個會獲得許多體諒和理解的階段，而且還是一個很長的階段。升上高職後，我依然沒被選為風紀股長，卻莫名其妙成為衛生股長。每天中午，我蒐集同學吃剩的飯菜，和朋友一起去餵校園裡的狗。下午遇數學課、經濟學，撐不下去就睡覺。

我還是不喜歡午睡，但午睡愈來愈喜歡我。課堂上的惡習像癌細胞擴散，沒出門的假日午後，我賴在床上看書或DVD，看著看著眼皮就闔上了。通常是晴日，陽光美好得像剩一點沒用完的童年，舊公寓巷口永遠有孩子的笑鬧聲，老人在談天，小狗時不時吠叫彷彿在確認活著這件事。而我癱在床上，很熱。汗水像藏不住的祕密流出，我翻身同時把涼被踢掉。

頹廢的下午，怎麼睡都是淺眠，夢多。醒來口乾舌燥，意識是對不到焦的鏡頭，轉來轉去都糊成一片。現在想來或許是無力感，或者被遺棄感。胸口悶悶的，心臟留有誰的指印。

很久以後，一個類似的，人光是坐著休息精神就能逐漸耗失的下午，我在電腦前寫稿，背後的窗被風吹得直響，過一陣子，窗外就下起了雷雨。已經不是想睡就可以睡的年紀了。這是另一個更長更長的身不由己階段。我打開臉書視窗，寫下「窗外大雨讓世界清涼，這時如果你剛好打電話來，一切就完美了。」之類的句子。

那真是最最頹廢的一個下午了。那人打電話來，問我幹嘛。我說沒有啊。你很無聊耶。是啊，誰知道你會真的打電話來。所以沒事？嗯，沒事。

掛了電話，我把稿子寫完。雨還在下，我趴在桌上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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