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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墜機蜻蜓
文◎騷夏
一架滿載謊言的蜻蜓,因為超重墜毀了。
沒有黑盒子, 沒有呼救的通聯紀錄,我用我五歲大的手指捏起這只飛行器,他是一隻「阿爸」蜻蜓。阿爸蜻蜓,是屬於我們當地孩童間流傳的暱稱,沒有什麼鄉野奇譚在這個名字身上傳說,只不過是他的體形比較大,顏色較深,就被民智未開的死小孩當成蜻蜓的「阿爸」呼喚。
同理可證的是另一種叫做「阿母」的紅色蜻蜓,那些尚不知人間事的小孩,總是天真地認為阿爸蜻蜓應該阿母蜻蜓配對,只是想像總是和事實不符,每次在捕蟲網抓到弓身交配的蜻蜓新人,不是一對「阿爸」就是一對「阿母」,這種三億年前就翱翔天地的原始昆蟲,親身用肉體對我示範了一個謊,困惑我童年好幾年。
特別是在大雨來臨前,蜻蜓尤其活躍,拜我家後院看過去的那一片紅樹林溼地之賜,飛蟲的數量更是居附近之冠。那是我七歲前寄居的地方,那是一座沙洲島,像是本島在外面偷生的小孩,只不過這個私生子倒是爭氣,沙洲島剛好形成一道屏障,渾然天成一個無懈可擊的良港,最風光時的船泊吞吐量,還到達世界第三。在我家的神奇後院,除了觀察著漫天飛舞的蜻蜓,不時還可以遇見上千噸的貨輪,像一棟會走路的房子在遠方正當地經過。
而且家裡那時也沒有抽水馬桶,後院側邊通到海的茅坑,讓人尖叫的往往不是蠕蟲,而是張牙舞爪的大螃蟹,這些情景,就在我的戶籍遷入本島就學後,變成斷代史。
童年回憶向我襲來的姿勢,就像蜻蜓跳躍式的飛行路徑,給我不可捉摸的感覺,特別是比對過城市新認識的文明同學後,總會有強大的落差感,偶爾我也會質疑,質疑這些別著蜻蜓的回憶,是否有我自己的加油添醋成分,蜻蜓高速振動的透明翅膀,是不是我自行起飛的謊言?我用昨天的手指捏起這架飛行器,這只滿載我童年回憶的符碼,像是我拋棄的玩具,那雙靈活轉動的複眼,終究沒有發現我潛進長高的身影,牠有牠自己的意志,最終擁抱真實的土地,成就人生最後一次演出,那是最美的降落。
而真正被拋棄的,其實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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