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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退休生活誌】 有「同窓」可同學

2014/05/04 06:00

圖◎顏寧儀

◎劉靜娟 圖◎顏寧儀

陳年老滷

老先生中氣十足,講話有金屬聲。

他告訴同學,老師教得認真,大家要珍惜;老師的水墨原作很珍貴,借回去臨摹,不可以拿下塑膠封套,才不會弄髒。

他自己也很認真,每堂都錄下老師的示範過程;可卻不曾看到他交作業,說是在家畫了幾張,但拿不出手。

有一次不知為了什麼事,他大聲罵人,過後說自己脾氣不太好,以前當主管,強勢慣了。不過,有時他會印有關健康養生的文章給大家參考;輪到他值日,班長尊老,說是不是免了?他義正辭嚴,「當然要值日,沒有特權。」

那日,他拿出一個約十五公分高、裝液體的玻璃瓶,分享他的養生經驗。

「現在它底下有沉澱物,就像渾濁的血液。」然後放平,顏色慢慢流到清水部分。「年紀大的人,早上醒來不要急忙下床,先在床上做一點運動,讓血液循環暢通。」他上下左右搖晃瓶子,瓶水變均勻了。「像這樣,人要動,血液流暢,血管有彈性,就不會阻塞、中風。」

他說以前工作重,壓力大,有一年檢查出血管狀況不佳,甚至在腦部有小阻塞,傷了大腦,所以開始吃免於痴呆的藥;並且注意飲食,避油脂,定時運動,血管的年齡終於大幅下降。

為了讓他的經驗在親朋間更清楚,更具說服力,他做了那瓶液體做「教材」。剛看到它時,還以為是養生湯呢。

請教他裡邊裝的是什麼,他說不記得了;年輕時就有科學實驗精神,試過不同的物質,最後才完成了這瓶清濁分離又能在移動、搖動或強力晃動中恰當地改變均勻度的液體。「18年前做的。」

哇,原來是陳年「老滷」。

泡茶畫圖

水墨課,兩位同學在聊天,八十多歲的黃大姊說她的眼睛不好,是因為小時候美軍空襲,家裡的燈都點得很小,還用黑布罩著。「彼時陣讀公學校,攏嘛提著鞋子到學校才穿上。」

那比較年輕的同學說,「你還有鞋穿,我連木屐都沒。」她說小時候,光腳走在瀝青路上,真的是像兒歌唱的「點仔膠,黏著腳,叫阿爸」;黏在腳底的瀝青,回家用竹篾刮下來。「那時連草紙也沒,便便後用竹篾刮屁股。」

問她小時候住哪裡?台北市德惠街。現在那兒是高級地段,以前是一片稻田。我訝異,在台北竟然過得比住員林的我苦。童年時,我不僅有木屐穿,偶爾也有布鞋。不過,我光腳時踩的是石子路。

我旁邊的同學說,空襲時鄉下做田的人自己有米、有青菜,反而比城裡人過得好。「日治末期,美軍強力轟炸台灣時,物資嚴格管制,再多錢也買不到食物,還有人靠兩隻雞就換得中山北路的房子呢!」

這個像天方夜譚的傳說,我聽過的版本是,地主提出以一間延平北路的房子換農戶兩隻閹雞;農戶過意不去,多給了三隻!

同學有三位年過八十的,都很認真,光是爬四層樓來上課就教人佩服;黃大姊還是老遠從新店來的。另一位陳大姊常說她的眼睛不好,下筆看不準,卻每節課都能交兩、三張作業。還不時跟老師道歉,說她畫不好,真歹勢;為了有虧教導而慚愧哪。

我調侃她,「目睭無好,閣畫遮爾濟(還畫這麼多)!」皮膚白晰、慈祥溫和的她氣定神閒地回答,「下晡時無代誌,就泡茶畫圖啊。」聽得大家驚歎,泡茶畫圖,好優雅的休閒。

她說不睡午覺,喝茶畫圖,晚上也和女兒對坐著聊天喝茶。難道不會「睏袂去」?她說不會,一覺到天亮。大家又驚呼,很多人比她年輕,都有睡眠困擾了。

還有一位年長的同學也非常享受畫圖,有一次竟然畫得忘了中元節的拜拜!同學說那就不用拜了,她說不可以,得另找時間拜祖先,也得拜地基主。

凡事認真

書法課一位同學交出全開宣紙寫的《張遷碑》!

每次學員成果展,都可以找到她的作品;不管她上的課程是篆刻、書法,還是剪紙,最大的作品幾乎都是她的!兩次展出的篆刻作品尤其豪氣,都是刻在一尺多高、鑲金、價值不菲的大陶器上。她笑說人小志氣大,就是喜歡大氣勢的作品。我說陶器上的字,有家訓的味道;她說沒錯,就是給女兒當傳家寶的。她有六個女兒,多已結婚;所以我說她還得再篆刻幾個,她笑說也可以給女兒「墨寶」啊。

第一次和她同窗上書法小篆,就見識了她的努力。她把老師示範過、仿如圖畫的字寫在小筆記本上,方便複習;說自己做什麼都全力以赴,在美國陪伴孩子那幾年,只開車接送她們上下學,以及去賣場採買生活必需品;什麼地方都沒玩過!

果然她的進步特別快,別人寫四開、頂多對開宣紙,只寫部分帖文;她卻練習全文,學期結束,交出字好、墨韻也佳的全開作品。

這回第二度和她同窗,上隸書,她又是唯一寫全開作品的。大家嘖嘖稱羡,說光算格子、畫底線就要花很多時間!請教她這張18字×32行的《張遷碑》是寫了幾張後的成績?她說這是第五張!

寫一張要六小時,吃過午飯後坐下來開始專心一志地寫,直到完成;不必起來喝水、上洗手間。五六三十,所以花了三十個小時!

有人驚歎,一定是不必做飯才做得到!她卻閒閒說,「晚餐中午已同時做好,時間到,按開關就好;所以不會沒時間。」

這名體力和效率都厲害的女超人長得很好看;五官和聲音一樣甜美。我說她的女兒們一定也很美;她不矯情,「對,但是比我高,身材更好。」

後來見到她兩個女兒,果然是時尚美女!她不無得意地說,身上的衣服鞋子都是女兒們買的。又說生了四個後,婆婆喊停;但祖母說她丈夫是長孫,該有男丁,所以她又拚了兩個;還是女孩。她笑著,「我嘛有認真『做人』啊!」

有「同窓」可同學

老師說窗字,他常愛底下寫「心」,而非「囪」,「因為心窓好。」

幾乎每個人都說有上課才會寫字、畫圖;到了教室,就打開心窗,藉同學們的努力和進步來激勵自己,順便吸收一些不同的學習經驗。

有同學說從小他母親教他書法的「歲」字上面不要寫「止」,要寫「山」;因為壽比南山,不要歲止。另一位說「曰」字要留小缺口,才好說話。

有一個同學還悄悄告訴我,字寫了一半墨汁變濃稠,不要加水,滴一滴米酒較好。

有這種祕笈?我真的試過一次,寫「溪花與禪意/相對亦忘言」前,我起身「斟酒」;米酒滴入墨碟,幾乎可以聽到「嗞」的一聲,中間有一剎那的白光;墨汁散開,又馬上聚攏。加水不會有這種現象。

後來她問我,效果如何?我笑說,墨不再稠得毛筆拉不開,墨色也不會過於「燥」;不過每個字都醉態可掬。

書法班的男生特別多,而且多是有了年紀、從小練過字的。他們寫得好,時間也充裕,有一位作業常一交八張、十張;又到得早,總是搶到先給老師看作業的機會。

老師說指點的雖然是一個人的作業,大家在旁邊聽一樣有所得;可卻有人很不平,說那他下回交二十張,另一個說,「下次大家帶便當來!」

這位說帶便當的同學很有趣,老師說他寫得不錯,最好用宣紙,不要再用毛邊紙了。他謙說自己會畫圖,字也是畫出來的,還沒資格用宣紙;可下回卻把毛邊紙一張張黏成對開宣紙大小!

書畫諍友

我羡慕素玫的書法,她跟隨過不同的老師,吸收了不同的寫法和字體。看到喜歡的作品,我就想「扣留」起來收藏;偶爾她會割愛,通常卻只准我拿回家觀賞幾天。大大的行書「棒喝」兩字,大器又有墨韻;索討不到,我只好借回家依樣畫葫蘆,可惜寫得一點也不「棒」。

她都說讀帖比較要緊,讀過了,「相準準再寫下去,才不會浪費宣紙。」可我相準準再寫下去,卻常不是那麼一回事,只練出一疊「枕頭套」。

她的畫圖紙、粉彩筆,也用得很省。因為她的空間感精準,不管是寫生還是臨摹,都不會「走精」;對於明暗、色階的掌握也胸有成竹。還有,她很有耐心,即使畫得慢,卻一定可以有始有終完成;不像我,畫得快,卻常結構不佳,修來修去,最後放棄;白白蹧蹋了畫材。

不過,對我來說,兩人之間不只是互相切磋;她更大的「重要性」是當我的書畫諍友。每有一張略微滿意的作品,我就傳電子檔給她,聽聽她的意見――或者只是「愛現」,想聽到她的讚美。

一起上課前,就是多年的朋友,清楚彼此的個性;所以她敢於實話實說。聽不到讚美,我難免失望;但很快就接受她客觀的看法。當她說我一幅靜物的透視感有問題,檯布上的蘋果好像要掉下來;我左看右看,覺得她說得不錯,便去「喬」桌子的角度。當她說我一幅水墨畫的筆觸怎麼那麼硬,我一方面辯解,「才學多久!」下次卻謹記落筆要有輕重、轉折。

好在她也說了裝蘋果的籐籃很好看,我比她會處理速寫小品的淡墨等等。如果都得不到肯定的評語,我大概無法容忍她做我的諍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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