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麥茶小事

◎陳祐禎

伴隨著宛若發狂的蟬鳴以及黏腳的柏油路，麥茶的季節又到來了。記得去年很是溽暑，早上還是透明金黃的麥茶，下午便委頓地變成鐵鏽色，像一小片被困在瓶中的混濁海洋。

一到夏天，我的日課之一就是要煮麥茶。這種事愈隨便愈好，就像主婦們總是把市場買回的魷魚任意跟未洗碗瓢一起放在水槽，其互不干涉卻又和平共處，要下鍋之前再用水龍頭沖乾淨後，隨即炒成芹菜魷魚的那種隨便；又或者是在滷肉時，加醬油的分量全憑一股氣魄，蔥蒜糖全部嘩嘩冶成一鍋，那麼任意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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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是先將不特定數量的麥粒撒於玻璃瓶底，淺淺鋪上一層，用熱水迅速涮過後，再注入一汪滾水，看麥粒在瓶中將水色暈染，此時只要靜置約一小時，便可製成一壺清淡口味的麥茶，茶湯金黃而口感輕薄，在燠熱的夏天喝來，有新割青草的味道。也有另一製法較為正統，便是將十比一的麥粒置於滾水之中十數分鐘後關火，再將渣滓撈去，即成一壺風味濃郁、帶有穀類特殊厚重口感的飲料，但我私心不愛，總覺得那很有點將乾未乾稻草的酸腥之氣。

麥汁可熱飲，據說有健胃效果，而冰鎮沁心，一澆下去，再凶猛的暑氣都稍減一二，尤其在剛下班時分，被工作淘空成鐵網上烤得過乾的魚類時，喝杯麥茶，想像與植物交換生命：咕嘟咕嘟，陽光陽光曬長了耳朵；咕嘟咕嘟，陽光陽光曬長了脖子；咕嘟咕嘟，我的喉嚨中流動著吹動大麥的風——至於其他更多的，例如許多夏夜銳利的夢，或者胸口的惡煩，那並不是區區麥茶可以處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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