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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敘事以抒情 - 曾淑美詩集《無愁君》

2014/08/12 06:00

圖◎吳孟芸

◎楊牧 圖◎吳孟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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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讀到過一些有關雪的詩,可以確定,關於微微的新雪,或者無意間眼前已經積起了一幅來不及判識的白色世界,既不抽象透明,也似乎不具體,卻有一種召喚的聲音對你,但又好像持續,重複警告著,使你猶豫不前。我們讀到過不少說雪的詩,確定,但我想當我們面對初雪的時候,如此用心投入那沉默或暴烈,卻只能和絕對的純粹維持一種相對的距離,遠遠地接納著或躲避著,如曾淑美詩裡用心的人物,卻不能置身度外:聽到的是巨大的沉默,不是無聲;看到熟悉的雨勢在另一個方向移動。我們躊躇再三,或許就因為眼前那聲與色幾無著附,何嘗又不因為它牽涉無窮盡,使我們一時不知如何接受或排斥,如何將那無預警的天象放在一個知識或感性的位置詳細檢視,加以評估。

但這並不是說你的感性或知識無力捕捉,掌握那瞬息天地為你顯示的兆頭徵象。我們讀過一些以雪開始或結束,或全面以雪為背景的故事,來自遙遠的他鄉,異國,深遠的啟示,無中生有的恐懼和同情。閱讀傳自異鄉的悲劇尚且如此──縱使雪只是龐大那天象偶然窺見的一幕,在遠處無聲有序地揭開,注定即將左右,增減,其實就是改變我們閱讀累積的言語──何況有時那雪就是為你親身體驗做見證,以遙遠的寒天為背景,不即不離,跳動著的一件無比完整的情節,訴諸文字成形:

細雪沉默

消逝於指尖

視線外

目光中的音聲

暴烈如驟雨

這裡我們就領會那雪的沉默和喧譁同時存在,在有情的中心深處,唯恐那靜也會驚起夢中人,而你書寫過程中文字如何轉折,如何有機發生卻無須多說,有則類似時間在指尖流失,消逝,唯初初飄落的細雨無聲為見證──如那雪無聲,卻暴烈若驟雨充塞天地間,渲染的是你如何單獨面對這些,當你在小聲呵護的這時刻,「看守一段睡眠。」

這時我們就體會到,原來天地之大耳聞目及的只是短暫即景的選項,還有許多別人看不見的正由詩人專程安排放置在心底幽曲深處,卻又因為那聽到的或聽不到的,以及看見的與看不見的,因為多情有心的想像,正通過悄無形容的感官交融(synaesthesia)催生著一首美麗的詩。細雪沉默無聲,卻暴烈吵鬧若是,在感官反向交錯,互動的這時刻。詩人視覺能及的就是這麼多,這麼少,於指尖筆路痕跡裡浮現,而雪正開始下著,以目光追蹤它,看不見形象,彷彿只是代之而起的,奔馬馳驟的聲響。視聽不能及的就由想像搭起一座浮橋,將乍醒的心從這裡引渡,用環抱的手,讓那微微的光,「把我們推離陰影。」 天地純粹的冷冽和潔白終將撲熄,消滅人間奈何突發的焦慮,悲哀。

然則,在這自覺投入的追求過程裡,語法修辭和譬喻如何來回交叉且互補,已經脫離文法邏輯的限制,自動孳長成一私密有條理的抒情體系。而初雪在遠方,在陌生的異鄉,在涼涼的窗外布置完成的是一種關懷和愛,超越其餘。為了如歌風格的訴說能夠完成,甚至將故事情節擺在一邊。

2

但我們並不主張將抒情和敘事對立起來就能確立一則文學論述,其實那動機和結果都可能危殆險巇。詩人悄然撥動她敏銳的心思於一遙遠陌生的樓頭,在剛剛發生過細緻的「無法言喻」之後,發覺詩和愛一樣都是神識,「捍衛文明最初與最後的安全。」 她訴諸客觀與主觀發掘的天象,明暗的遠景,在靜謐的室內空間依稀的聲息裡將伸手可及的心事化解;而對我們說來,她完成的其實不見得具有完整的故事性,但卻絕對充滿了詩的張力,冷與熱在其中互相抵消。

在這樣孤獨的追逐裡設定人物,一心一意將詩的語言說與他仔細聽好,包括動作情節的布置,無不精巧。淑美另外有一首神祕無限的力作〈無愁君〉,副題指定「寫給芥川龍之介」。這裡我們的詩人放心創造她獨有的時空環境,事件,為了將那「清輝四溢的小宇宙」依照她的想像和知識擴充完成。她驅使非比平常的文字辭彙,排比對仗無所不用其極,顯然是為確定即將著手朝那一大畫像進行的工夫不至於浪擲無效,比起我們習見她一般使用的語言頗有差距,正足以證明手法之敏銳,為了將那思維深刻的日本文學人物定位,刻畫:

虛無之前一種危凜的美

怎樣是虛無,危凜?似乎一時之間也不是我們亟於追究的話題,而詩人選擇在精緻旺盛的詩語言簇擁下,一一探觸無愁之「喜悅悲傷貪嗔痴」,生命的轉折顛躓圓滿終結,使我們啞口無言,不知道那麼美麗的文字一前一後敘說了多少動人的故事物語,但我們自信是幸福地在那充沛的幅度裡讀到一首心思綿密的詩。是詩,詩是那日本小說家用他的意志之才力創造出來的文學,而淑美深入探索,整合,加以找到的,或許正是那「比不上一行波特萊爾」的人生之畫像。

或者,在另外一種情緒驅使的時光裡,那一陣子,詩人說:我們傾倒於革命,「心思遠涉一個出產熱血和虛無的地方,」 聽到豎笛的悲傷,聽到心跳,和數以萬計人民群眾的呼聲──聯想起更遠更遠的南美洲,並且斷定就在那裡,在一首不專對展卷閱讀的人傾訴,也不執意追究上一代賢者畫像是否真確的那麼逼真的一首詩裡,一首為紀念革命者的熱血曾經沸騰,終於冷卻,超越實有和虛無的詩與政治,與哲學,向世界沉悶處丟一兩顆炸彈如何?把雛菊插進發火的槍管怎麼樣?如此寂寞,空洞,近乎絕望,如此荒蕪而富庶,如此豐饒,死靜的加勒比海,吉他調子,酒精和大麻的氣味,無畏地投入,奉獻──為這些逝去如風雲的60年代勾畫形象和寓言,為夢想和困厄,為切.格瓦拉,靈感如泉湧的切.格瓦拉:

不斷虛構著各式各樣的情節

以傳述一種畢竟真誠的情懷

畢竟,情節的成立時常便是借助想像虛構,而且不斷以類似的起結彼此約束,呼應著,但即使在小說家陰霾的風度和語氣裡,同情與智慧依然存在,充斥其中,迴盪不去,提醒我們原來無我的對話也可以持續開展,終於導致詩的發生,而那畫像實質或象徵地存在,因為詩人虛構著各式各樣的情節有心致其長久,乃對著虛無之前那「危凜之美」將小說的製作深化為詩,以傳述那人真誠的情懷,又如切.格瓦拉的革命與死難,那沉重的夢想和困厄猶蒸浮飄流於熱帶叢林和沼澤空中,而淑美下筆為他做的是紀念,召喚,是一首自成規格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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