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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法國圖書見聞記-上

2006/09/11 06:00

◎邱瑞鑾 圖◎太陽臉

可惜住在巴黎,要不然很想趁這兩天的世界文化遺產日到盧昂郊外康得勒鎮上(Canteleu)看看福樓拜的書房。

聽說在這個小鎮的市政廳禮堂裡,妥善保存了福樓拜的藏書和書架。福樓拜生前其實就住在離這市政廳不過幾公里遠的宅院裡,到如今這保持得尚稱完整的宅院,平常也開放參觀,不過裡頭偏偏少了書和書架。這其中緣故說來話長,總之,這批書也經過一番流離,到了二十世紀中葉好不容易才有目前這個棲處。所以,現在要親炙一下福樓拜這批書,就只能等每年的世界文化遺產日,到康得勒市政廳看。想必會人擠人。

一時去不了,不如來紙上臥遊。法國學者的研究層面博而精,什麼大小題材都有人拿著放大鏡查驗,所以囉,福樓拜的藏書既然保存,豈會被放過。於是,圖書館裡資料一查,果真不少,他的藏書、讀書筆記,和談到書的書信等等一直被拿來做交叉研究;1999年,還曾經舉辦過一場以福樓拜藏書為題的研討會。

福樓拜的紙上遺產在19世紀作者中,藏書還能保存下來,福樓拜說不定是唯一,像是他的弟子莫泊桑,還有他的同代作家斯湯達爾、龔古爾、左拉的書房早已無跡可尋,就連夏多布里昂雖然家屋園林還在,書房硬體也維持良好,但大部分藏書卻不知在何方飄零。

據稱,目前保存的一千六百零五冊藏書中,加加減減後來因為種種因素被賣掉的,再扣除福樓拜的外甥女和家族其他成員的藏書,這一批書裡真正屬於大作家個人的書大約有一千冊,和他生前真正的藏書量相差不遠。神奇的是,福樓拜生前每一本藏書最後在書架上的擺放位置,到現在居然可以根據史料重建,目前在市政廳禮堂裡,在原屬於福樓拜所有的兩大兩小的四座書架上,便一本一本的如原來的排列次序陳列。

只是如果想從書架裡看他怎麼整理、分類,只怕要失望,一架子的書年代混雜,類型紛陳,同一個作者的書這裡一本那裡一冊。為什麼看不出分類的章法呢?原來,據說福樓拜記性極好,這一千多冊的書他要哪一本伸手一尋便有,書擺在哪個位置他再熟不過,犯不著勞神分類。

最讓人好奇的當然還是他到底讀些什麼書。福樓拜在各方面都是個饕客,美酒、美食、旅行,貪多不厭精,在閱讀上也一樣是好胃口,什麼書都讀,除了小說、戲劇、詩集之外,歷史、宗教、科學等等各種非文學作品的人文科學類所佔的比例也頗高。就文學來說,他的同代作家他幾乎都讀了,雨果、喬治桑、波特萊爾、瑪拉美、左拉、莫泊桑、龔古爾、屠格涅夫,還有頗具文采的歷史學家米修萊。古典作家的話,拉伯雷的作品、宏薩的詩,尤其蒙田《隨筆》是他的經典讀物,據說,從福樓拜的這本書被摩挲得毛了邊、損了角的狀況,便不難想像他在這本書上磨去多少歲月。不過,教人不解的是,巴爾札克的作品在這批書裡付之闕如,但他顯然讀過不少巴爾札克。是他不喜巴爾札克,讀過便將它分送出去?還是別有緣故?這倒值得來查一查福樓拜對巴爾札克的看法。另外,他好像也擁有當時被查禁的薩德作品,只是書並不列在他去世後公證人盤點的清單上,有人猜想,是他的弟子莫泊桑為了保護他,福樓拜一辭世,便趕忙取走。

看資料才知道,原來福樓拜外文極佳,他可以直接讀拉丁文和英文書。翻譯成法文的外國經典文學當然列在他藏書中,特別有幾部作品被他視為人文精神的顛峰之作,像是荷馬、莎士比亞,和歌德,還有他說塞萬提斯的《唐吉訶德》在他還不識字以前就把故事記得爛熟,因為有個鄰居常會讀給他聽。

聖安東尼的誘惑很多年前買了遠景版的《聖安東尼的誘惑》,當時讀是讀了一點,但印象裡只覺得這本書難看,從沒讀完過。後來從法文讀過一些,好像也沒有因此比較喜歡,自然也是沒有讀完。今天把傅柯寫的那篇《奇幻圖書館──談福樓拜的《聖安東尼的誘惑》》拿來一讀,倒又有興趣把福樓拜這書拿出來翻一翻,不見得讀得出什麼滋味,但有傅柯做後盾,可壯膽。傅柯這篇文章最早寫於1967年,大約比他寫《詞與物》晚一些。

原來,《聖安東尼的誘惑》這本書裡頭的諸多細節,像是每一頭怪獸、每一株植物、種種招魂儀式等等,並不是福樓拜自己無中生有的文學幻想,不是他在闃黑夜裡憑空捏造的想頭,不是在欲望不得滿足的空虛裡繁衍的心魔,而是一樣樣都可以在他之前的典籍中找到出處,是白紙黑字的記錄,是一種博學的記號。《聖安東尼的誘惑》的每一行、每一字,其實是一本一本的書搭建起來的。所以,傅柯說(這說法讓我入迷):「幻想,不應該閉上眼睛,而要翻開書來讀。投映的確然影像便是知識。是那些已然說過的字句、是精確的考訂、是大量細密詳盡的資料、是宏偉文物的微小碎片、是複製之物的再複製,這種種一回到現代經驗中,便帶有不可能之威猛力量。…… 想像之物事,在行與行、在書與書、在反覆而言與注解註釋的空隙之間鋪展;想像之物事,在兩個文本之間誕生成形。 這是一種圖書館現象。」再畫下一句我喜歡的句子。

「這本書不僅是福樓拜一直夢想著要寫的書,也是其他的書的夢想;所有其他的書都這樣夢想著,或者被其他書這樣夢想著:套用、摘錄、轉換、重組其他的書,隔著一層迷夢來看其他書,同時也透過其他書更趨向欲望的極致滿足。」薩德的獄中書終於!本來就聽說薩德在巴黎巴士底監獄裡擁有一批書,聽說為數不少,牢房便等於是他的私人圖書館。總相信法國人保存史料既細密、又完善,一定哪裡可以找得到他監獄裡的這批藏書書目。今天終於這張書目到手!我是在最早的一本薩德傳記的附註裡看到這張書單的。作者吉貝爾‧列利在五○年代出版的薩德傳記,以非常詳盡的文獻資料,細細追索薩德一生可能的行藏。根據這則附註裡說,這張書目的真本還留存,蒐藏在巴黎市區的Arsenal圖書館裡。其實這張書目是監獄的文件,記錄犯人在獄中的收受物品。所以書單上的字跡可能是牢卒的,不過,薩德倒是親手改了書單上的幾個錯誤拼字。哈,看來薩德很適合當編輯。

根據這書單,薩德在巴士底讀的書,以類別來說,有史書、美文修辭書、韻文詩集,和小說。大部分的書很陌生,但有所耳聞、眼熟的書也不少,像是18世紀中期的庫克船長的航海遊記、亞伯拉和愛洛伊絲的書信集、荷馬《伊里亞德》、塞萬提斯《故事集》、《一千零一夜》, 還有同代作家拉克洛的《危險關係》。薩德也寫劇本,但書單裡沒有看到劇作家的劇本,倒是有數十本劇院出版的演出年鑑之類的冊子。

這書單裡讓我覺得有意思的是,庫克船長的遊記。記得幾個月前在讀朱貝爾的時候,也發現朱貝爾有一段時間在研究庫克船長的生平。朱貝爾的年代比薩德晚個十幾年,但兩人大抵都屬於十八世紀啟蒙時代的人物。也許,庫克船長在啟蒙年代有他特別的意義。

看到這書單,我的感覺是什麼?實在說,對薩德認識不多,無從單就書單多了解這位作家的文風或是什麼的,滿足了的只有我的好奇心和想像力,胡亂想像這些書怎樣滋養他的獄中生涯。但是看到約西元前8世紀的荷馬、12世紀的亞伯拉和愛洛伊絲、17世紀初的塞萬提斯,和薩德同為18世紀同代作者的拉克洛這些作家的這些書,穿越過千百年的光陰,化身為各種語文版本,來到薩德監獄中的書架,再到你我的書架上,或是在世界各處的公共圖書館的書架上,隨人取閱,想像一本書這樣在光陰之河中的流動,便讓人莫名感動。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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