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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海的搖籃曲 - 給三歲的難民Aylan
◎鴻鴻
我不知道地球的經緯
我不知道洋流的方向
我只知道我該逃離的家鄉
.
有人說大海很危險
有人說大海很溫柔
我只想它載我去任何一個
不屬於我的地方
.
大海運送那麼多遊輪、商船、軍艦和海盜
為什麼就不肯運送我?
大海包容那麼多魚群和蝦蟹
為什麼就不肯讓我存活?
.
在家鄉我無法呼吸
在海裡我無法呼吸
為什麼我不是家鄉的一隻鳥
海裡的一尾魚?
.
為什麼我不能當一個小孩
在惡夢侵襲時
可以醒來?
.
世界分成兩半
一半是殘暴,一半是冷漠
我的生命也分成兩半
一半是黑暗,另一半是更黑的黑暗
.
在這兩半中間的縫隙
我跌了下去
下面,沒有底
我看到你伸出的手
對不起,那真的太遙遠了
我拉不到
.
對不起,我沒有抓住這個世界,讓它變得更好一點
我沒有辦法讓每一個人站立的土地,都成為家鄉
.
像郵差把無人認領的包裹帶回家
我懂了大海的溫柔
只有它願意收容我
就讓我留在這裡吧
彷彿聽見我的心願
媽媽在海中唱出了
久違的搖籃曲:
Nami nami ya saghira
Nami nami ya saghi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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