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親子】〈生活停看聽〉兒子的傷口

文／呂政達

有那麼幾年，我們和兒子的學校老師在聯絡簿上，環繞著一個話題：兒子的傷口。國中時的導師總用帶著驚訝的筆調說，那天兒子的手上又多了幾道新傷口，不知道是怎麼來的？

有時候還得安撫彼此的懷疑，我們告訴老師那些傷口不是在學校造成的，同時，我們也要老師相信，我兒子絕不是受虐兒。兒子常自己猛搓手臂，搓到發紅成傷，我猜他是想去聞那種傷痕的氣味。我給他貼動物造型的OK繃，說：「兒子啊，你的身上可以開一所動物園了。」但一貼上他就撕掉，說什麼也不肯就範，所以，他的手臂上總是帶著一些血淋淋的紀錄，有些已經結疤，有些傷口卻才要開始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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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所動物園可以關住兒子的傷口？有些疤痕看起來就像老虎，永遠張口露出白牙。在外人的眼裡，兒子這樣的孩子就像虎般的可怕，那些徘徊在手臂的傷口，總會讓他們聯想著傷害和被傷害。

有那麼幾年，剛接到兒子到班上的老師，都努力想改掉兒子「自殘」的習慣，我想輔導和教育的訓練讓他們相信這是唯一的辦法。提出的處方包括給手指塗萬金油，不讓他咬，他卻知道去沖水洗掉萬金油。有老師在傷口塗優碘包紮，不讓傷口裸露，說不定她擔心其他老師看見兒子的傷口會閒言閒語。還有位李老師非常相信道德勸說，但第二天，當她發現兒子手臂又出現新傷口時，不自由毋寧死，我想這位老師心內是感覺挫折的。

有那麼些年，我們也苦思著如何減少兒子的傷口，隨著他從青少年進入成年期，老師們一程一程更替，那些傷口卻頑固地如影隨形，就快變成兒子的代名詞了。

兒子的成長也有讓人驚奇的時刻。有一天我心血來潮，突然跟他唱了一句「我和你吻別」，他竟怪腔怪調地接唱「在光亮的街」，我從沒有教他唱過這首歌，因為，我也只懂得那一句。在成長的哪個地方，兒子學唱這麼一句？

我這個爸爸接下來還有個功課，為什麼黯淡的吻別，選擇在一條光亮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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