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黃志聰／安靜的午後

◎黃志聰

午後，沒有聽見貓咪阿花的叫聲。

阿花的叫聲有點吵，說是噪音也不為過，午眠中的我通常會受不了而追得牠四處竄逃，作勢要修理牠。有時見車庫門忘記關，牠就溜進裡面把我的車當沙灘踩踏，留下一個個足印洩憤，令人哭笑不得。

儘管覺得阿花的存在似乎可有可無，在我心裡也沒什麼重量，然而一旦不見牠蹤影，又好像失去什麼似的；原來習慣看見也是一種情感狀態，牠並非輕如鴻毛般讓人毫無感覺。凌晨時分，在睡夢中隱約聽見群貓打架的聲音，我推斷是雙方在互相爭搶地盤，阿花不敵之後落荒而逃了；或是我家的生存環境不如其他地方，經比較之後，阿花決定遷居別處；也有可能在外面蹓躂時誤食有毒物品而中毒，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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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經過一陣要找或不找的天人交戰之後，終究還是騎上腳踏車前往產業道路尋找，又沿河堤旁的草叢地毯式搜索，卻無阿花的蹤影。回家後，抽水馬達轟轟的運轉聲中彷彿夾雜著微弱的貓叫聲，我衝出屋外呼叫阿花，可是聲音旋即隱遁了。正懷疑是不是錯覺時，「喵喵」聲又來了，音源卻來自於堂弟豢養的非洲鸚鵡。牠是一隻會模仿聲音與說人話的鳥，也許是常聽到阿花喵喵叫，因此學會了貓叫聲。

我啞然失笑，洩氣回到屋裡。這時，抬頭看見掛在牆壁的阿嬤遺像被溜進屋內的陽光照得洗亮，記憶也同時洗亮了起來。阿嬤跟阿花一樣，也不見了。想起讀小學時，阿嬤每天午後習慣看連續劇，演到讓她看不過去的橋段時，入戲很深的她會邊看邊罵戲劇中的人物，經過客廳的我偶爾會掃到「颱風尾」，一起被她罵摻落去。

我委屈回說阿嬤妳幹嘛亂罵人，她則會藉題發揮牽拖說我功課沒做完不可以跑出去玩，或者房間髒亂得像狗窩，喝令我去清理乾淨，讓無端罵我的行徑合理化。慣常，我被阿嬤關在屋裡，聽她不停碎碎念；我只能巴望她快點去養豬養雞，打理晚餐要煮的菜，我才能脫離她的魔掌，趁機溜出去玩耍。

以往，阿嬤罵人和阿花吵雜的聲音曾經讓我感到厭煩，而今卻渴望再聽到。只能說，人真是奇怪又矛盾，擁有時不太在乎，不存在後又拚命往回憶裡鑽，一遍又一遍。

少了阿花的午後雖安靜許多，然而我的心裡卻是一點也不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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