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性異言堂】〈戀愛症候群〉說到愛情 我想起露西

文／江鵝

露西小姐出生在三百二十萬年前的地球上，是一隻，同時也是一位，阿法南方古猿。她的腦容量與猿相近，卻能像人一樣用兩隻腳直立行走，雖然還是擅於手腳並用地爬樹，但在分類學上，她已經有了「人族」的名分。

從獸爬狀態過渡到人立，在人類演化史上是件大事，終於能等到猿猿站起來，要比萌萌站不站感人許多，露西小姐如果知道她的祖先用四隻腳在地上爬了幾年，大概會非常自傲於人立先鋒的身分。但當然，她不會知道這些，她只是吃喝拉撒地活著，也沒想過自己往後還有多少進化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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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裡的兩造，是兩隻「露西」。

兩隻「露西」差不多身形，用差不多的視角，探索同一個山谷。所以他們攀走的山徑差不多，獲取到的食物差不多，開心的事差不多，煩惱的事也差不多，一直到突變來臨。

一隻「露西」裡面裝著一個靈魂；兩隻就是兩個不同的靈魂。靈魂擁有自外於理智與文明的天生意向，面對生存瓶頸的時候，假使一個熱衷逞強鬥勝，另一個情願求生西方，無論雙方多麼自認為相當，在變化到來時，終將遇上進化的歧異點。關係愈是久長，歧異點愈是連綿。

愛情裡的「露西」們並不是每一隻都如同人類演化史記載的那樣，一路從阿法南方古猿進化成能人、直立人、智人，到現代人，一直在一起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結伴同行的路上，一旦「露西一號」在前面拐了彎，沒讓「露西二號」跟上，此去就是各自的前程。在進化的深林裡失去彼此的身影，最初還能聽見呼喊的聲音，不多久就只剩下對方在自己心裡的模樣。

「你在哪裡？」「我在你心裡。」其實對「露西」們來說是恐怖極短篇。「露西一號」走著走著，脫了毛、挺直了背脊、抽長了身高，進階成更高明的人，不再是「露西」；「露西二號」走上不同的路途，由於想得太多生出巨腦，兩隻腳站不穩只好又趴回去爬，演化成一隻過慮而夜行的獸，不願再記起自己曾經是「露西」。

曾經並肩的古猿與古猿，成為歸處各異的人與獸。人獸之間能有各式盟約，用來綑綁彼此的關係，但是來到愛情的分上，便是殊途。兩雙眼睛，對同樣那個山谷再沒有同一個高度的眺望。兩條靈魂各自輾轉，失去共同語言，聆聽與發聲俱是徒勞，而「露西」的愛情，最後只是三百二十萬年前的記憶。

註：露西（英語：Lucy）是標本AL 288-1的通稱。此標本具有約40%的阿法南方古猿骨架，由唐納德·約翰森等人於1974年在衣索比亞阿法爾谷底阿瓦什山谷的哈達爾發現。目前保存在衣索比亞國家博物館。（取自維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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