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一瞬 停滯的午後

林玉昕

我家隔壁住了一位老人，大概七八十歲。他一個人住，偶爾有位阿桑來跟他噓寒問暖一番，應該是某個慈善團體的關懷獨居老人活動。每次阿桑來訪時，隔著一道牆就能聽到她巴啦巴啦的說著叮嚀事項，像一台掃射機，打穿時間累積的寧靜，卻聽不見老人說的一句話。

老人不是啞巴，大概是因為時間淤泥的大河，令他啞口無言。有次，是個傾盆大雨的下午。雨啪噠啪噠打在我的雨傘上，有種戳破膚淺謊言且逼近瘋狂的吶喊。我從學校回到家中，發現老人搬出一張古早且散發霉味的長板凳坐了下來，就在那片鐵皮屋凸出的屋簷下。雨滴晶瑩透明，無目標地墜落在老人眼前，如同望穿可見心思的純淨與哀傷。老人倏地睜大了他的眼睛，眼神飄到迷濛的雨中，嘴微微張著，像是在呼喊一位失蹤很久、只活在幻想中的年輕人。接著老人激動地站起，手臂不靈活地擺動著，似乎想抓住什麼。正當我想去攙扶他時，老人咚的一聲，跌坐在板凳上，接著一動也不動。瞬間，我觸及到了老人周遭所產生所謂的時空「靜止」，趨於寧靜、平和，就如秒針越過了、漏了一秒鐘那般令人懾服。老人的不動，是整個龐大歷史下磨鏽的卡榫，是時間洪流裡突然凝固的水滴，這必然的消逝，卻在最後一刻展露了如同原子彈般驚人的力量，暫停了一切即使只有一下子。

請繼續往下閱讀...

那是我最後一次看見那位老人，就在那個停滯的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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