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黃信恩／小費

◎黃信恩

有次我來到柬埔寨，遞上護照入境查驗時，移民官對我微笑，接著說了一句音似中文的話。由於不是很確定，我請他再說一次。

「小費一美元。」有沒有聽錯？我疑惑，但確實聽見這五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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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小費之名，覆索賄之惡。當下我感受如此。於是靜立無語，佯裝不知，內心其實攪亂。

一美元對比旅程機酒支出，微乎其微。拒予小費，是情緒上的不妥協。

行李送到門、房間被打掃、專車送機、整路奉陪的導遊司機，我大概會予小費。一點心意，微薄，願你收下。

說不上來，或許小費對我來說，可以抵償一種莫名的虧欠感：總不能為你做了這些，不表示些什麼吧！看著服務方領受小費而開心，我也會感到開心。

有位留美的朋友曾和我聊過，生活在美不慣的事很多，其一是小費。搭計程車、美髮、泊車都講小費。某回上了餐館，塞了消費總價約10％的小費予服務生，但服務生臉上並無喜悅。

「早知不給小費。」她說。我能理解這種心意被潑冷水的感覺。

後來她私忖：10％或許被嫌少；10％或許傳遞給服務生「你服務勉強及格，只配10％」的訊息。畢竟，在這裡有些人賴小費為生。

場景換為日本，小費意涵就不同了。常聽聞一些日本文化禁忌，其一便是收小費。日本人以為那是自貶。

小費彷如一種次交易，帳面下的，主體消費的副本，心照不宣，自由施捨。它是微妙的秤量，彼此情緒的妥協，但人心細密而難衡。有人受，有人拒，有人怨少，有人鞠謝。

我終究沒予移民官小費。遞回護照時，他臉很臭。

我想想，也罷。不由衷地施小費換笑臉，比由衷地不施小費換臭臉，後者還是自在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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