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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第一行字的瞬間 三則

2006/12/14 06:00

◎村上龍 譯◎江世雄 圖◎阿尼默

作家

13歲的孩子,要是和成人討論「我想成為作家」這件事,應該常會得到「在人類生活中,作家是不得已才去從事的職業中的最後選擇;真的想當的話,隨時都可以。因此現在倒不如先以其他職業為目標。

」之類的建議吧。成為作家的管道真是各式各樣,由醫師成為作家、由教師成為作家、由新聞記者成為作家、由編輯成為作家、由官僚成為作家、由政治家成為作家、由科學家成為作家、由企業經營者成為作家、罪犯服完刑期也可以成為作家、賭徒也可以成為作家、風塵女子也可以成為作家。確實有極少數的作家後來成為政治家,但一般來說幾乎沒有從作家轉為其他職業的例子,也幾乎不會有從作家成為醫師或教師的人。那並不是因為作家是一個「一旦成為作家就會欲罷不能的好工作」,而是因為作家是沒有工作的「最後的工作」。囚犯、住院病患、死刑犯、逃亡者、罪犯、獨居者、無家可歸者,都可以當作家。當作家的條件只有一個,那就是是否對社會或是對特定的某個人擁有必須傳達且有價值的訊息。擁有必須傳達且有價值的訊息,而且除了當作家之外已經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當你真的這樣想的時候,再成為作家不遲。

詩人

自古以來,以寫詩謀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即使現在也是件難事。基本上,詩是種象徵性的東西。將文字代號加以組合,去象徵一般性的事物。在國家現代化的過程中,一定會有戰爭、內亂、恐慌等動盪不安的時候,民族與社會擁有共通的歡喜與悲傷,就會產生出特定的氣氛; 優秀的詩人只要用幾行的詩句就可以表現出這樣的歡樂悲傷。例如,宮澤賢治的著名詩句「不怕雨、不怕風」,就象徵日本當時許多人的心情。從動盪期轉移到穩定期時,許多人原本所共有的歡樂悲傷便隨之消失。現在的日本,已經沒有可以讓小孩到老年人都會吟唱的詩歌了,但是那並不是因為作詞家、作曲家、歌手不認真,而是在安逸的時代裡,人們已經沒有共通的悲喜哀樂了。也就是說,和歌曲一樣,詩所追求的意境可以說來自動盪的社會。但是,意求表現的詩並不會全部消失。全體國民共通的悲喜哀樂雖然消失了,但是在十幾歲的青春女孩身上,還是會留下「特別的」感覺。某一個特定的世代會追求詩歌的創作,而使其具有商品價值。但是,那些詩歌多針對年輕女性、附有插圖和照片,以隨手可讀的出版品形式流通著。就如動盪時期的詩一樣,這些詩歌給予我們的並不是「改變生活方式」的衝擊力,而主要是「你並不孤獨」的一體感。和流行音樂一樣,只為了讓十幾歲女孩子來購買消費而推出的商品,絕對不會名留青史。不管何者,基本上為了創作詩歌而接受教育或訓練是不必要的。詩,是公開給所有人的情感表現,必須具有客觀觀察自己或世界的敏銳力。寫詩,有時候在面對自己內心的傷痛時相當有效;但是這樣的個人表現和成為職業詩人這件事,是截然不同的。

小說家的誕生

已故的阿根廷作家馬努葉. 普易(Manuel Puig,《蜘蛛女之吻》作者),曾經在義大利、美國和墨西哥度過他的亡命生涯。他是拉丁美洲的眾多作家當中,我最喜愛的一位。我曾經與他見過一次面,那是在某家出版社所舉辦的演講會上。他是一位不習慣於粗魯應對、纖細而和藹的人。首先是普易的演講,之後我透過口譯人員和他對談。普易出生在被大草原環繞的阿根廷小村莊,少年時期非常憧憬好萊塢的電影。不久,他前往義大利,擔任電影的助理導演。此時他仍嚮往好萊塢電影,對於當時世界矚目的義大利寫實派電影不感興趣。之後,他前往美國發展,但是卻對好萊塢的現實大感失望,夢幻破滅之後,他絕望地離開美國前往墨西哥。在那裡,他開始小說創作的生活。在演講會中,他平靜地向聽眾訴說那段往事。

「我身上沒有留下任何東西。離開祖國,我在義大利對寫實派電影感到幻滅,之後在美國也對之前憧憬的好萊塢感到幻滅。我抱著絕望的心情,度過每一天。但是我馬上了解到,我並非對於義大利或是好萊塢電影感到幻滅,而是對我自己本身抱持著嚴重的幻滅感。我開始自我思索,足不出戶,厭惡自己,不斷苛責自己,以致身心俱疲。剛開始我並沒有想寫小說的強烈欲望,只是偶然拿起筆與紙;那時,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看到上頭什麼字都沒有的白紙,我的腦海裡浮現我阿根廷的故鄉,我生長的那片土地的氣氛。那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一種體驗。我出生的地方是一棟充滿殖民氣息的古老建築,我忽然聽到在石製洗衣場邊聊天的女人聲音,那是養育我長大的奶奶、阿姨們……不是從耳朵、而是從心裡聽到了她們談話的聲音,於是我拿起筆在紙上寫了下來。」普易站在講台上,而我坐在明亮的聽眾席上。就好像電影開場時一樣,在眼前昏暗的空間裡, 回顧過往的記憶。聽了普易的話,我也想起自己是怎麼開始寫作小說的。「不是飛機的聲音,而是耳後傳來的昆蟲振翅聲」,這是我第一本小說的第一行字。那時的我正在美術大學上課,書桌上散滿畫水彩用的純白畫紙。我看到其中一張畫紙上,像菸灰一般大小的昆蟲正爬行在上面。我本想撲滅它,但一想到小蟲也是個生命個體,就打消了念頭。之後,我泡了杯咖啡,一邊抽著菸,一邊展開稿紙,拿著筆寫下了那一行字。當我在第二行描寫昆蟲振翅的聲音時,我想或許我可以寫本小說。

因為普易的一段話,讓我的記憶重新翻騰。不管是哪位作家,都有寫下處女作最初第一行字的瞬間。普易的談話,讓我再次確認了這一點。

■村上龍(Ryu Murakami),1952年出生於日本長崎縣。1976年以《接近無透明的藍》先後獲得群象新人文學賞及第75屆芥川獎,被稱為日本文學新旗手。以「不設限」為原則的村上龍,亦參與自己原著小說電影化的改編及導演工作,也主持電視對談節目,本文為村上龍針對13歲以上的青春期少年所寫的《工作大未來》之精采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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