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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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領角鴞的旅程

2007/02/26 06:00

◎賴志穎

如果家中沒有太多雜音,屋外的聲響就會清晰地鑽耳。

晚上正是聽覺最敏銳的時刻,黑暗阻斷了白天所仰賴的視覺,許多平常不在意的聲音,此時就特別吸引著意識,強占睡眠的領地。

諸如──

小時候,是母親的鼻息,像吐泡泡般只有唇尖摩擦的輕微音響,耳如鑽蟻。

搬家後,是窗外的車輛,使我總思考夜遊之必然。

兩種人為的,或許如此克制著我非不得已別邁入非人的領域,夢境。

除此之外,窗外的聲音是有季節性的,在陽明山腳的磺溪畔住一段時間了,天氣冷暖時各觸動不同的聽覺,期間接軌的地帶卻異常模糊。

冬天,陽明山落下的風,雄壯威武,略帶哭腔,全都灌進了貓的嗓子,使得春天時牠們求偶的聲響竟和寒風如此類似。

天氣在春日轉熱時,蛙類是率先發聲的,在涼爽的夜晚此起彼落,曾識得似澤蛙和豎琴蛙交織鼓譟的鳴聲。白天的高溫下牠們是無語的,然而晚春中偶爾夾雜的幾日寒冷,也使牠們誤以為得帶著未交配的掃興返窩冬眠。

白日由蟬接手,牠們和蛙一日一夜地接替演奏夏天到秋天的交響詩。一群最自然的樂師。一種最自然的極簡主義音樂。

還有那種,不分季節的聲音。壁虎隨性所致,「喀喀喀」地嚷著,小時母親告誡,壁虎會把尾巴甩進人的耳中,造成耳聾,長大後,同學說,只有濁水溪以南的壁虎才會叫,我一定聽錯了。因此我知道,同學的耳朵中都藏著一根小小的壁虎尾巴,雖然不至於大到讓他們完全耳背,但也夠使他們聽不見那細緻的「喀喀喀」。感謝壁虎沒有偷偷把尾巴塞到我耳中。

晨間的鳥鳴,即使在颱風來臨的日子,昭告風災遠去的消息也是由那些由少至多的鳥囀開始。

我從未因這些聲音而妨礙了睡眠。那些自然的聲響往往扮演舵手的角色,領著我在恍惚之中航向非人的領域。

然而,最近我發現了一種持續的聲音,從未聽過的。

「嗚……嗚……嗚……」以行板的步調規律地走入我的聽覺,我幾乎可以看見那整齊畫一的聲音彷彿踢正步般的波形。

每到黃昏,那種聲音便穿牆而入,以曾待過山林的經驗判斷,這會是某種夜行性鳥類的鳴叫,我向有研究過鳥類的朋友模仿進而證實,那是領角鴞的聲音。

他說,陽明山本來就有這種貓頭鷹,不知何故,竟跑到山腳下的磺溪畔。

我知道牠的棲所是附近一棵茂密幽暗的肯氏南洋杉,因為只有那裏最孤高,且未被麻雀占領。

曾經在城市中央的大學和這位朋友,中午跑到某系館的四樓,朝中庭的一棵蒲葵樹上張望,枝葉扶疏中,一對貓頭鷹布娃娃般小巧可愛地緊挨著,正午的陽光似乎使牠們凍住了,難以想像牠們黃昏後殘忍而血淋淋的出擊。

當然也會納悶,牠們為何離開山林,飛到水泥叢林中宛若沙漠綠洲般的一小方中庭綠地呢?

人往往到山林海邊做隱士,做隱士意味離群索居,如果山中的貓頭鷹進城,那就是隱於市了(大隱?),貓頭鷹本性孤僻,沒有隱居的必要,因此只是單純地離鄉,離鄉有回歸目的的就叫旅行,反之則是,流浪。

我無法一窺領角鴞的面貌,南洋杉太高大,茂盛像一片烏黑的天。

旅客之於旁人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傳說中轉瞬即逝的那個人,在客居地徒留傳聞和遺蹟的那位,亦或幾年後,眾人都以為是輪流做了一個情境相似但是細節又不太相同的夢。

領角鴞的旅程,從陽明山開始,或許曾在一棵茄苳、九芎或是昆欗樹上住過一段時間,在其領地逡巡殆盡後,再趕赴下一個新領地。又或許牠發現人的領域中鼠輩橫行,於是搬到這塊樹少樓多的地區。

牠的行蹤由聲音走進我的心中,進而轉陳至朋友的心中,領角鴞脫去牠肉身可踏的足跡,輾轉進入了言說的領域。

一隻領角鴞,被文字俘虜,被我和朋友的記憶餵養變形,無法歸鄉,這不是旅行,是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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