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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蘇紹連／黑色街頭
◎蘇紹連
．
1
你走過街頭突然記得的想法有了畫面
我回到書房卻全都呈現一片空白
那些你敢和路人說的話語像一隻能言鳥
我再怎麼和書本對話也不敢拿來用三字經開口
．
2
從此他不想再翻書，翻自己的皮肉
從此他不想再打開書房的門窗
從此他只要坐在書房中央的電腦螢幕前
雙眼注視著無限寬廣的街頭網際世界
．
3
街頭上大聲說話的人其實是一個權力擴聲器
一般老百姓的小嘴都躲藏在大嘴的裡面
小嘴想說話時就想起一種大腸包小腸的食物
只要大嘴一閉，小嘴就別想說話了
．
4
誕生在書房裡（外面的街道上有人持槍走過來）
思想開始的時候是白白的空
死亡在書房裡（外面的街道上有人持槍走過去）
思想結束的時候是空空的白
．
5
網路裡常有陌生人的訊息到來
我不知如何防堵，決定從此離開網路
走出書房去尋找熟悉者的訊息
卻在街頭上快樂地和陌生人結成另一個網路
．
6
天微微明亮，我在睡夢中發現街道上有
一隻不停刷牙的老鼠，好像是我
一隻不停洗臉的貓，好像是我
牠們一起和媽媽吃著桌上餐盤裡美好的早餐
．
7
在街頭上我看見一滴汗水
懸掛在勞動者的額角
那必然是最勞碌的露珠
是整個街頭的刺點。懸而不墜
．
8
在街頭賣唱的老藝人進駐了半世紀
他把一個個對生命悲傷的歎息
連結成一首盪氣迴腸的歌曲
唱給不珍惜福分的人聽
．
9
在街頭常常遇見一位如父的永久沉默長者
終於有一天聽見他破例用慈悲的聲音喚我的名字
我的耳朵流淚了
這是三生有幸
．
10
我在街頭上追尋到一個長得很像我的人
他身上的枝葉扶疏。我跟在他背後走著
忽然他轉身回眸望著我，卻已葉黃枝萎
而我變成癱瘓在路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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