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陳其育／夏天的氣味

◎陳其育

少了這氣味，夏天便不再令人期待。

這幾年，我對夏天的訊息不再來自氣象報導，往往是路經水果攤剎那，從拂面而來的沁涼又甘飴的氣味得知夏天的到來。

然後我總抱回一大瓤西瓜興沖沖回家，才發現家裡的冰箱無論怎麼左挪右擠，就是塞不下這龐然大物。而後通常在妻子的怒目監視下，大口大口自食其果，偶爾妻子連綿的叨念會突然停頓，靜默後：「嗯，甜……真甜……下次買小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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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買大西瓜的習慣與我媽媽有關。小時候，家裡人多，鄉下房子沒冷氣，夏天的夜很熱、很渴、很餓。那些夜晚，我常等在巷角巴望賣菜的歐巴桑開來那輛載滿蔬果零嘴的拼裝菜車。當車子轉進巷子，我就衝回家央求媽媽快點來買菜，這時媽媽似乎意識到身為人母罕得的尊崇，非要我差點跪地叩首，才肯關掉鬧哄哄的八點檔，再姍姍地踱出家門。

媽媽駕臨菜車後，照例將滿車貨物先嫌一輪，而後在歐巴桑的逢迎討好半買半相送下買了隔晚就要發爛的果菜。有時，媽媽會從車斗捧出一顆鮮綠的大西瓜，請歐巴桑用西瓜刀俐落地剖開，並依家裡人數切成數等分。我總等不及返家，就蹲在路旁把頭埋進西瓜瓣裡大快朵頤，沾得滿臉都是西瓜味。

長大後，才發現西瓜是水果中廉價的那類。但，它的氣味不可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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