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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用文學來療傷──專訪天童荒太

2007/07/10 06:00

文◎劉黎兒

天童荒太(1960-),在1986年以《白色家族》獲得野性時代新人文學獎而在文壇嶄露頭角,1993年以《孤獨的歌聲》獲選為日本推理懸疑大獎優秀作品,1996年的《家族狩獵》獲得山本周五郎賞,2000年則以《永遠的仔》獲得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其他也有與雕刻家舟越桂的畫文集以及跟音樂家?本龍一的對談集。天童的作品總是非常尖銳地挑戰社會最重大的問題、現象,如兒童虐待、家庭崩潰等,每一次都是規模宏大的巨著,除曾改拍成電影、電視劇外,也曾翻譯成各種語言,在日本以及各國社會獲得共鳴。

最近他寫了較為袖珍的作品《繃帶俱樂部》,描述在關東偏遠鄉鎮的高中女生跟她的朋友,發現如果到自己心靈受傷的地方去纏繞繃帶的話,傷痛就會獲得紓解;他們之間組成了「繃帶俱樂部」,開始了為小鎮人們癒療傷口的活動。不出則已,天童每出都是驚世之作,這次《繃帶俱樂部》也在日本社會獲得絕大矚目,已經由著名導演堤幸彥改拍為電影,將於9月在日本上映。天童等於是以文學來協助青少年如何順利紓解受傷的心靈,為自己以及別人找到好好活下去的幸福之道,最後癒療的或許是整個世界、時代的傷。

如此的天童,5月下旬於東京藏前筑摩書房接受筆者的訪問。天童荒太本名栗田教行,天童是源自日本曹洞宗開宗禪師道元修行過的寧波天童寺,荒太則是情有獨鍾的名字,很早就決定如果成為作家便要取這個筆名。

Q:你至今都寫壓倒性的大規模長篇巨著,而且都是主題重大、氣氛也較沉重的作品,為何這次會想寫比較輕柔的《繃帶俱樂部》?

主要是想改變跟讀者的關係,過去我寫的東西或是現在正在執筆的作品,都是探討人的根源性問題,嚴肅沉重,自己跟讀者關係也有點膠著停滯。正好編輯松田提出企畫,盼望我能針對年輕人提示些什麼,因此便寫了比較開朗而自認比較具有普遍性的作品。小說中的療傷的概念不僅適用於日本,也適用於台灣或是紐約、倫敦;雖然較為輕量,但依然是人的社會裡重要的課題,亦即自己受傷時,除了進行救治外,也尊重、承認別人所受的傷害,伸出援手或柔聲安慰。

Q:過去你的作品提示了一個世界與家族、個人相關連的迴路,人在其中尋找生存之道,但這次「療傷」這樣的課題似乎是在青少年之間便自我完成,不假成人等他力,是否你的看法有所改變?

因為過去的作品都是面對兒童虐待、家庭崩潰等社會原有重大問題,在世界潮流中如何定位、解決,大人小孩一起格鬥、發現真實;但在如此重大問題發生之前,其實每個人或多或少都在受傷、都曾受傷,不一定是很大的傷害,難道對於這些小傷害要視若無睹或放置不管嗎?雖然完全不管也行,但是如果去發現、承認、面對並加以處理,或許人對世界的看法就會因此改觀。

Q:你的看法是小時候受的傷如果不癒療的話,長大成人後會有所拖累?

就像手指被荊棘刺傷,非常痛,但是跟許多受了很大傷害的人比較起來,是很微不足道的小傷,好像去在乎是很可恥的──這樣的自己的傷既然不受尊重,為何還要去在乎別人受的傷呢?我認為現在這樣的現象在年輕人之間已經發生了,大家都認為,現在社會是競爭激烈的社會,無法在乎自己的小傷口;如果還自憐自艾,就會被拋在後頭。既然無法在乎自己受的傷,那對別人受的傷也會愈來愈遲鈍,對於世界各地出現的各種受傷也都會變得不在乎,漸漸地,整個社會變成對別人受的傷不關心的遲鈍社會。

承認對方傷口的存在,也等於承認對方的存在,承認對方是想很認真地活。透過彼此承認,便會留意到別人的存在。那麼,對於整個社會、世界各地發生的各種傷害,不論是在亞洲或歐美,都會有所關心。傷口,其實是一個象徵,繃帶是隱喻(metaphor)。

Q:你以前的作品,在親、子及世界之間的關係,是彼此否認對方的存在,但是這次變成是互相承認,是轉向積極面嗎?是否孩子們比較容易互相承認,大人反而很不容易做到這點?

我把希望寄託在青少年之間能互相承認;大人之間漠視對方的傷口已經成癖,漠視別人的傷害或社會發生的各種傷害很容易變成習慣,反正不必去面對辛酸,也還能活得下去就算了。年輕人因為還沒成癖,《繃帶俱樂部》裡的高中生正好是還沒漠視成癖的年齡的極限,而且這個年齡,自己受的傷跟別人受的傷很容易釐清、分開來,對於自己受的傷有非常纖細的感覺,這種纖細正好也跟別人是否關心自己的焦躁、喜悅一起湧上心頭。

Q:為什麼是繃帶?有特殊的理由嗎?記得你在《永遠的仔》裡,關於繃帶也有令人印象深刻的描寫。

我對於白布的柔軟有所憧憬,加上繃帶特有的暖和感覺,而且是繩帶狀,這或許源自中國文化,自然有牽絆之感,彼此因此而聯繫、結合在一起,雖然柔軟,但卻很有力量,看似會斷,卻不會斷。

Q:《繃帶俱樂部》似乎是在一個偏離的鄉下地方創造出一個小世界,有自己的價值觀,登場人物還動用了「方言」為道具來結社,用意何在?

這是因為至今所有的物語都是以東京為中心,例如美國便很容易以紐約為中心,台灣就是台北,雖然人是往都會集中沒錯,但事實上都會周圍、遠離都會的人才是大多數;以都會為中心表現的物語或許是少數的物語,在遠離都會地方的才有真實存在,這也是《繃帶俱樂部》的另一個隱喻。

方言,如今在日本青少年間非常流行,我一方面是從電視上得知,一方面是我的感覺所致吧!如果我是高中生的話,會覺得自己所用的語言非常受束縛,都是被大人強迫接受的語言,無法順暢地表達自己的感情,便會想尋找別的語言來表達;當然英語、西班牙語也可以,但那需要下某種程度的工夫學習,有的年輕人不是這種類型,方言是最好手段,各地方有各種語言,也表示有各種生存方式,這也是一項隱喻。年輕人如果學會許多方言,便可以從大人強加諸自己的語言遁逃出來。從標準話把自己解放出來,也是從中心主義、單一主義把自己解放出來

Q:你所以主張脫離中心主義、單一主義,是否跟你的出身是四國松山這樣偏遠的地方是有關的?

是的!並非全無關係。我18年前也曾到過台灣,也去過許多國家,從外國來看,日本在世界算是鄉下地方,而且非常鄉下;像東京或許經濟力較強,但事實上生活在東京的人幾乎都是鄉下出身,因此說什麼「中心」其實是很可疑的。而且人愈是在中心,往往本身也愈會是沒意思的人,反而是脫離中心,人之為人會比較有自信,而且也比較能冷靜來看日本這個地方。

Q:事實上你已經離開家鄉三十年,住在東京,而且在文壇上得到很高的評價,每出版一本書動輒銷售十萬本以上,算是身在中心的位置,為何還能繼續維持這種脫離中心主義的價值觀?

不,其實我在文壇也是身處偏離之處,書的暢銷是幸運,但我設定目標而獲得的,如你所說,或許也是因為我的立場的確是脫離中心,才有讀者願意追隨我;例如《永遠的仔》描述兒童虐待,通常大家寫兒童虐待都是自己站在一個安全地方,以觀望的角度來寫來哀歎:「好可憐呦!」但是我則是從受虐待的孩子的角度來看。其後的作品,也是如此,我從在身處中心的人所忽視的觀點,亦即在主要街道奔馳的人看漏的地方,對於人所受的傷,提出嶄新的看法,因此才有我現在與讀者交流的存在。

Q:雖然有人認為你的作品是主題掛帥,但在我讀來,則很像是一個舞台劇,背景、登場人物的位置都很明確有所安排,或許這與你所學是戲劇有關?

的確在寫細部的時候,會非常在乎人物的配置、安排,否則無法確保真實性;但關於故事如何開始則是很曖昧的,有時是主題掛帥,有時則會覺得故事情節這樣發展才好,有各種狀況,有時隨情節進展,主題也會有所改變。通常以主題及情節為發想,然後將自己化身為小說人物,再對背景場所等仔細安排,重新建構一番。

Q:為何你的作品一直都以青少年以及他們所發生的問題為主角、主題呢?

或許是很天真的說法,我很希望青少年都能得到幸福。我的原始疑問是:難道人非要虐待別人、戰勝別人才能活得下去嗎?這是我一貫強烈想表現的主題,人都想追求幸福,為什麼非要虐待人才能得幸福?最能突顯這種矛盾的是家庭虐待,因為家族間的溝通出現分歧、偏離,而發生家庭崩潰、歪曲等,如果能好好看清問題所在,或許能得到一些啟示,得出好的方向,讓人能互相體貼而獲得幸福。

Q:你的作品中也提供許多啟示,但以你自己的經驗,人要如何去面對自己所受的傷?有什麼法則可遵循?

首先,承認受了傷便是第一步。自己內心有疙瘩而發怒,這是無可奈何的──我就是想生氣,因為我受傷了,只要承認狀況就會輕鬆多了;其次要有可以說話的對象,又會更加輕鬆,也就是要能好好聽自己說話的朋友;大抵不聽自己說話的人是無法當朋友的,親子之間也是一樣,像如果父母肯聽自己說話,小孩便會很開心,這是人際關係的處方:聽對方叫痛。《繃帶俱樂部》裡也有提到有失戀的例子,失戀或許沒什麼了不起,但有人關心地說:「那很不好受吧!」或是自己能跟人說:「你聽我說……」就會好過多了,說出來本身就會覺得清爽。關心別人的小傷,等自己受傷時便能同樣獲得關懷,只要每個人多交幾個能互相關懷對方所受的傷的朋友,世界便會有所改變。

Q:你自己是否有非常要好肯聽自己說話的朋友?

我想以前我是有的,才能活到現在,雖然也曾經失去信賴關係的經驗;現在我的妻子也是很能聽我說話,家族間最好也是彼此能聽對方說話的關係最好;我想我能寫出《繃帶俱樂部》,表示我是曾經交過能互相關懷對方所受大小傷的朋友的!當然我也是無法一開始什麼傷都出示於人,總是從小小的傷口開始傾訴吧!

Q:你的作品中經常有大人跟孩子對比出現,其實人很難成長,大人未必真的成熟,反而孩子比較純粹有力,而看來更成熟?

小孩或許還不到成熟的程度;我認為真正的大人、成人是能為年輕的一代犧牲的人才算大人,但現在日本社會中心沒有大人,在政治社會中心的人都只想犧牲年輕人;但是人是世代相傳下去的,前面世代的人若犧牲自己,不讓後來的世代順利相連接地持續下去的話,生命就會終結,人類也會宣告滅絕的,因此為年輕人犧牲是大人所應扮演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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