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聰明與智慧 《萬物簡史》筆記 4

◎王丹

北京話有個詞叫「德性」，本意是品行、人品的意思，但是往往用於貶義，重音放在「德」字上，並拉長一點，就有了輕蔑的含義。而且不是名詞，而是形容詞了。

翻開《萬物簡史》，看看那些在探索宇宙和萬物方面，為人類的知識發展做出了偉大貢獻的科學家們個人生活的一面，讓我恐怕只有用「德性」這個詞來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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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造出「超新星」這個詞的天文物理學家祖威奇（Fritz Zwicky）就是這麼一個很「德性」的人。他首次提出新星的核心可能是中子，並把超新星的爆炸，跟宇宙射線聯繫在一起。他雖然沒有給出解釋，但是這個觀念的提出卻是「革命性的」。然而，這個天才人物在現實生活中是一個令人討厭的傢伙，他脾氣暴躁，喜歡炫耀自己的男人氣概，很少有人願意跟他做同事；唯一的一個同事，還被他胡說是納粹分子，並居然威脅對方說只要在校園裡看到他就要「宰掉」他。

另一位開創宇宙理論新篇章的英國天文學家霍耶（Fred Hoyle）的為人也不遑多讓。2001年他去世的時候，《自然》雜誌的訃告說他「一生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與人爭辯和讓自己名譽受損上」，這個評價是有根據的，比如他曾經毫無根據地指控倫敦的自然史博物館珍藏的一個始祖鳥化石是贗品，他還公開說，人類演化出鼻孔在下方的鼻子，是為了避免讓外太空飄來的各種病原體落到鼻孔裡！可是就是這個霍耶，首次提出了「大爆炸理論」來解釋宇宙的創生，並證明了較重的元素是在超新星的爆炸中產生的。

最受人景仰的物理學家牛頓，其科學上的貢獻舉世皆知，但是不見得所有人都知道：他老兄其實更大的興趣在於煉金術。1936年曾經有人找到他一箱子的手稿，其中絕大部分竟然都是關於把賤金屬轉換成貴金屬的探索。他還花費很多精力研究耶路撒冷的所羅門王的神殿，因為他相信世界末日的日期就藏在神殿的平面圖中。他還參加了祕密的極端教派，主張上帝並非三位一體，這一大堆怪力亂神的興趣，與他嚴謹熱忱的科學研究形成的反差，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一部《萬物簡史》，簡直是一部科學家的眾生相，而且不是那麼雅觀的眾生相。這說明了什麼呢？這說明：聰明和智慧還是有差別的。以上這些科學家，論聰明應當是出類拔萃了，但是生活中卻一塌糊塗，這是因為了解自然，聰明就足夠了；但是了解生活、了解人，就需要在聰明之中加進更深層的心理素質，那就是智慧。我們這個世界上，其實不缺聰明的人，因此科學一直在不斷進步，但是智慧的人愈來愈少，所以科學如何與人類社會和諧發展，就一直是個問題了。顯然，僅僅有聰明，是遠遠不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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