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小令／走遠

◎小令

◎小令

我知道我就快走出去了。以為的藤蔓是樹根，以為的樹根是土塊，以為的土塊是石板，以為的風是懸崖。我衝破光，一步劃進天空下方。方才在耳邊風打的樹葉全是浪。浪梳上堤防，堤防白髮，梳暗梳亮又梳光，我都不愛看卻還是盯了好久。風膜住耳孔，距離天空，還橫亙著一個自我。

最近一次接近走出去的地方是廢棄的碉堡盡頭，重新粉刷的牆面重新腐蝕，重新噴漆的大紅大字，在轉身暗光的回頭處鮮豔：看不到不打，瞄不準不打，打不到不打。古砲已被移除，留下砲台空曠，像一個張大口的人，少了一根舌頭。我的舌頭在自己的嘴裡轉來轉去，四處舔拭，上下檢查，停下，撥動著齒縫的菜渣，像暗藏著挑不起的祕密，卻持續無味地確認還在、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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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還在的不是海，我以為的海是核四的淡化廠，同樣被大風膜住耳孔的貢寮海邊，轉身背海就能取回自己的呼吸，我背過淡化廠就能假裝沒看到有東西正龐然地睡在那裡。摘了一片腳邊的酸模葉子，放進嘴裡咀嚼，我像一個第一次舔海的人，不相信海嘗起來的味道是那樣酸鹹的人，像突然強烈意識舌頭存在的人，遲遲不把酸模的葉子吞下，直到成為新的菜渣，卡在牙縫，我舔了又舔。

我知道我走回來了，只是又愈走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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