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plus．姊姊妹妹站起來】主婦不打烊

圖／達志影像

文／古家榕

近來身體頻鬧情緒，每天早上起床，疼痛與負能量攜手雙打。我的靈魂僵硬，思想失去彈性，稿債雪崩式愈滾愈大，整個人風雨欲來，說多了都是累。

「那妳為什麼不休息？」終於，女兒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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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是家庭主婦啊。

婚後全職育兒至今，經常落入自我辯護的困境。置身於眾人的審視，反覆地闡述「回歸家庭」的價值，偏偏，愈是加重語氣的敘事，愈是求而不得的悲哀，我的言語終究創造不了信念，而是信念製造出群體的語言：「女人必須經濟獨立」、「母親仍應保有事業」，友善的建議飽含著隱性歧視──只當個主婦是遠遠不夠的，這才是大環境的共識，才是關於我的殘酷現實。

相夫教子只是應該，而在「應該」之上，理當繼續添磚加瓦，抽空蓋出豪華海景房。於是這些年來，自己白天育兒、夜間寫稿，爭分奪秒榨取各種可能性，但無論如何努力，此刻的我，依然收入低微，依然缺乏頭銜，依然活在難以達標的挫折裡──原來，選擇成為主婦的那天起，自己就永遠不夠好了。即使世界掩飾得再動聽，口袋裡掏不出名片的人，注定低人一等，否則我也不會總被母親那句「妳沒上過班就別發表意見」，打得無力且無法反駁（誠心建議將此語收入《一句話惹怒主婦寶典》，傷害性極大，侮辱性更強）。

分明已竭盡所能，卻仍得不到認可，更何況放棄戰鬥呢？所以，我不可能休息。 除非，停止跟別人的眼光較勁。

說歸說，此事談何容易。高喊著「人生得意須躺平」的傢伙，哪個不是燃燒殆盡後倒地的？然而，沒辦法和解，似乎也沒關係。每個人的生命，都有其難解的糾結，成年男性有被迫揹負的期待，職業婦女有分身乏術的兩難，如今的我，至少承認了一度不願面對的、逞強的小彆扭，放鬆地袒露腹部，學著與身心的疼痛和平共處。

這樣就好了。 既然不能打烊，那就打牛吧。反正，下一秒的人生，不會比這個冷笑話更差勁了。日子總會過下去的，身體的傷總會復原的，拖欠的稿債也總會還完的（吧）。現在的我，有一個肯定我的丈夫，有兩個爭搶替我按摩的孩子，其實，已經很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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