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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家庭plus．生活停看聽】空無一人的娘家
圖／達志影像
文／不要叫我姊
媽媽終於排到植入晶片的開腦手術，這些年因為疫情的關係，看護不好找，我做足心理準備，要和爸爸輪流陪媽媽住。
一天晚上，是爸爸輪值夜班。我獨自一人拖著行李回到娘家。這個我從小到大住了幾十年的房子，今晚卻空空蕩蕩，這是我結婚後第一次有機會自己一個人住娘家，以往都有丈夫孩子同行，得花時間安頓；另一方面，兒孫來訪，長輩總是興奮迎接，一屋子鬧哄哄的，遮蓋日漸艱辛的生活痕跡。現在就是一個好機會，收起悲傷，好好觀察室內狀況，能不能藉由蛛絲馬跡發現些什麼？能不能不著痕跡地調整，讓他們過得舒服一點？
第一站來到媽媽最喜歡待的廚房，調味料架子坍塌、鍋子油垢洗不乾淨、淨水器太久沒換導致水量微弱，一旁常溫蔬果區的洋蔥卻新鮮漂亮，冰箱裡半斤的白蝦與各式肉品還靜靜躺著。
下一站來到廁所，加裝了扶手的牆壁上，斑斑點點應該是黴菌，愛乾淨的媽媽已無力清掃，維持一向嚴格的清潔標準，爸爸則是得過且過沒有特別要求環境清潔，任由黴菌滋生。洗衣房裡倒是有一台嶄新的日本品牌洗衣機，旁邊的鐵衣架則不相稱地鐵絲生鏽外露。餐桌因為長期只有兩人使用，有三分之一的桌子擺滿藥袋與記事小紙條。打開以前放零食餅乾、沖泡包的櫃子，大部分空間塞滿未吃完的藥包，零食的區域仍在，只是縮小不少，種類換成了高纖低糖的健康餅乾。
是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的，身為女兒的我之前竟然視而不見？我思考著這一切，徹夜未眠。
隔天是重要的手術日，我梳洗完快速衝往醫院，來到醫院才八點多，見到手術前仍清醒的媽媽。頂著光頭，蓋著毯子、外套，坐在輪椅上的媽媽犀利問道：「吃早餐了嗎？」我答吃了（其實我根本來不及吃），她問在哪吃的？我只好亂答在公車上。她輕笑一聲：「公車上能吃東西嗎？」言外之意是：妳說謊我都知道，只是不想拆穿。
生性樂天的爸爸，沒有心眼、心胸寬大、交友廣闊，非常好相處，面對小心謹慎到近乎嚴厲的媽媽，常常因為粗心大意被指責。年輕時兩人大吵小吵不斷，現在媽媽生病了，爸爸倒是照顧得很仔細周到。不過這次是個大手術，再怎麼生性樂天，也會憂愁吧？手術日後一天，是爸爸最喜歡的音樂課。由於是社區大學的熱門課程，每到選課日，年邁的爸爸像大學生一樣守在電腦前面，深怕錯過選課時機，這一錯過不但練歌進度有趕不上的疑慮，還錯過了整學期與老師同學歡唱的快樂時光。好在這學期有報名成功，但是這一天卻得輟學，因為親愛的牽手正受病魔纏身，手術住院。
我和輟學的爸爸遵守醫院探病時間來到病房，3人坐在病房有一搭沒一搭聊著，爸爸順手打開電視，趁爸爸轉身，頭上包著紗布的媽媽小聲偷偷問我：「爸爸今天有沒有去上課？」我說沒有，媽媽立即露出滿意放心的表情。
之後幾天我返回工作崗位，時不時會接到剛開完腦部手術，卻立刻頭腦清楚的媽媽的訊息，交代我這個那個，還發群組訊息發表術後感想。此刻的我慶幸，空無一人的娘家其實只空了一天，得在真正那一天來臨前，多回家看看家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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