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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藝週末．藝週表藝人物】糾纏南洋《獵女犯》，重生《熱帶天使》─音樂劇《熱帶天使》編劇林孟寰
升級版的《熱帶天使》獵女犯1940s，加入了新的布景及投影，讓觀眾可以輕易進入故事的時代背景。（林政億Terry攝影，SML樂劇創製提供）
文／千北人
曾以《通靈少女》入圍電視金鐘獎迷你劇集編劇獎的林孟寰，15歲那年讀了作家陳千武的小說《獵女犯》，被莫名吸引，一直放在心裡，2019-2020年在台中國家歌劇院擔任駐館藝術家期間，決定將小說改編成音樂劇《熱帶天使》，與作曲家雷昇合作，以2年完成劇本創作，經讀劇呈現、中劇院演出、音樂會等階段歷時5年發展，7月29、30日即將升級重回歌劇院大劇院演出。
◎◎◎
埋設在南洋
我底死，我忘記帶回來
那裡有椰子樹繁茂的島嶼
蜿蜒的海濱，以及
海上，土人操櫓的獨木舟……
我瞞過土人的懷疑
穿過並列的椰子樹
深入蒼鬱的密林
終于把我底死隱藏在密林的一隅
於是
在第二次激烈的世界大戰中
我悠然地活著
◎◎◎
許多人從〈信鴿〉這首詩開始認識陳千武，它是《獵女犯》中〈輸送船〉篇的序詩，在陳千武創作一系列戰爭小說前，早就是單獨發表過的名篇，訴說「台灣陸軍特別志願兵」被派遣到南洋帝汶島，為日本軍隊打仗的故事。
《熱帶天使》訴說「台灣陸軍特別志願兵」被派遣到南洋帝汶島，為日本軍隊打仗的故事。（林政億Terry攝影，SML樂劇創製提供）
初讀〈信鴿〉備受衝擊 從陳千武作品認識迷人歷史
「第一次讀到的感覺很衝擊！原來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林孟寰說，他國高中的年代，台灣在歷史課的篇幅還很少，看到《搶救雷恩大兵》這類美國人拍的二次世界大戰電影，不會聯想台灣人曾經參與過這段歷史；戰爭本來就是最容易呈現人性光明面、黑暗面的時刻，而千武老師曾親身參與過，又能回來用一種樸實而不帶批判的角度，去寫慰安婦、原住民、軍中男性超友誼的相處等，以充滿魅力的文字呈現出他無法想像又很迷人的歷史，因此一直放在心中。
讀了台中一中之後，陳千武成了林孟寰的大學長，聽聞其在日治時期就曾在校內搞反對皇民化政策的運動，讓他有很多想像，「我對於歷史有一種浪漫情懷，想像在同一座校園、同一個空間，只是相隔數十年前的千武老師，他會做些什麼？」林孟寰說，中學畢業在當年有機會去念預科，當醫生、律師或是出國留學，但陳千武因為反抗運動，軍訓和操行分別被打丙等、丁等不能升學，只能到豐原的台灣製麻會社工作，「從他人的眼光或他自己來看，應該都是蠻苦悶的吧！」
《熱帶天使》想要打造屬於台灣的《悲慘世界》。（林政億Terry攝影，SML樂劇創製提供）
2000年左右，林孟寰的母親、作家吳櫻受文化局的委託，為陳千武寫傳記，從蒐集資料、訪談到寫成《信鴿──文學．人生．陳千武》一書，獲得許多第一手資料。林孟寰說，這本書讓許多讀者，甚至包括陳千武的家人，對他有更深一層的認識，特別是早年家庭、家族的細節，以及經歷戰爭、剛回到台灣的經歷。
「我從小就知道媽媽是老師，而知道她是作家，是因為家裡經常有文人聚會。」林孟寰說，父母從彰化、雲林搬到台中市，是進入城市的第一代，他在中西區長大，小時候家裡經濟狀況不好，媽媽當老師還兼差教作文班。「寫字對我來說是從小自帶的能力，但我沒有想當過編劇，我想當漫畫家，一直到進一中，念的都是美術班。後來才發現自己對說故事的熱情，大於細細琢磨一幅畫。」
金鐘歌王楊烈飾演《熱帶天使》劇中的作家角色。（林政億Terry攝影，SML樂劇創製提供）
推崇陳千武為理想主義者 感佩其懷抱台灣主體精神沉潛
「中部稍微年長一輩的作家，許多人都來過家裡，包括千武老師。」林孟寰說，小時候大人們出詩刊、辦詩畫展、插畫展、雕塑展等，都會問他要不要投稿，或讓他沾一點邊。「有次寫了一首廿四節氣的詩投稿，千武老師是評審，評說『這小子寫的東西，不太清楚要寫什麼，但感覺蠻有趣的』，對剛開始寫作的我來說，只要得到一點點肯定，就好像得到了什麼寶物。」
「千武老師是很客氣、但很堅定的人。」林孟寰形容，青年時期的老師是個理想主義者，稜角分明、是非善惡對錯都非常堅定，不對的事情都要去戰鬥、去對抗；在經歷戰場回來，台灣改朝換代，成為被黑名單的「台灣兵」，後來又發生二二八事件，從作品到人格應該完全受到影響。但是他內心的那股正義感，對於時代的觀察及犀利批判仍然存在，也漸漸地找到一個與政局相處的方式，學習用新的語言寫詩批判，「懷抱著濃烈的台灣主體精神沉潛，為了想守護的價值、家族隱忍，我覺得非常了不起。」
「我很喜歡《獵女犯》的其中一個原因，是其中涉及人為何活著與認同的問題，讓我很有跟文本對話的空間。」林孟寰分析，「我比較理想主義，看到很多不合理的事情，會覺得難道大家不能做好各自的事情，然後善良對待彼此嗎？但世界就不是這樣子運行的，所以會很失望、質疑人為什麼要活著？而台灣在國際上的尷尬處境，以及同志的身分認同，也成為我在整個青少年時期都在處理的課題。」
《熱帶天使》中人稱「女人樹」的慰安所媽媽桑安子，由林姿吟飾演。（林政億Terry攝影，SML樂劇創製提供）
《獵女犯》變成人生一部分 成立台灣陳千武文學協會
「從15歲到今年37歲，我和《獵女犯》已經相處、糾纏夠久，變成人生的一部分，不是說放就可以放下的，必須帶著走下去！」林孟寰除改編了音樂劇《熱帶天使》，還成立了台灣陳千武文學協會，扛起文學推廣的責任。「千武老師最高的成就，我認為是詩歌，如果我只做了舞台劇，停在這裡，頂多就是讓大眾知道他小說的成就，一堆寶藏放在那裡，沒有再去挖掘、保存，就會隨著時代流掉了。」
升級版的《熱帶天使》獵女犯1940s，加入了新的布景及投影，讓觀眾可以輕易進入故事的時代背景，音樂上的編制也更加飽滿、氣勢磅礴。林孟寰說，音樂劇著眼於大時代中小人物的愛情故事，為何人在環境艱困的戰地裡，仍想去愛與被愛，甚至能超越生存本身，是這個作品最迷人之處。
林孟寰說，文學從以前就是小眾，只是現在大家更不看文字，所以又更小眾。《獵女犯》小說原本已經絕版了20年，但在《熱帶天使》台北場演完一週後，新版小說的首刷就賣完、立刻再版了，這對出版社有相當的激勵作用，對於千武老師的家屬來說也很意外，突然有幾千人對這位老作家感興趣，「這顯示文學轉譯是有其必要的、很強大的力量，但前提是轉譯出來的作品，要能吸引人，與新的世代對話。」
《熱帶天使》中男主角林逸平由于浩威飾演、女主角賴莎琳由李曼飾演。（林政億Terry攝影，SML樂劇創製提供）
林孟寰小檔案
台灣大學戲劇學系劇本創作碩士。第2屆台中國家歌劇院駐館藝術家，現為「宅故事創作有限公司Story Nerds Works」及「SML創製股份有限公司」故事總監。
歷年創作橫跨舞台劇、影視及出版。舞台劇曾獲香港青年文學獎、台北文學獎劇本獎、台北兒童藝術節兒童劇本獎等。出版著作有《方舟三部曲》等9種。
舞台作品有《野良犬之家》、《嫁妝一牛車》、音樂劇《熱帶天使》和兒童劇《小潔的魔法時光蛋》等30餘種。
影視編劇創作有電視劇《原來1家人》與《通靈少女》等。短片《鎧戶之家》與《一夜晚的夏天》等。並以《通靈少女》入圍第52屆電視金鐘獎迷你劇集（電視電影）編劇獎。
林孟寰和陳千武都是台中一中校友。（千北人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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