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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過年必做的事／陳允元╳楊隸亞╳楊莉敏╳李筱涵╳陳柏煜
插花◎陶樂蒂
陳允元╳楊隸亞╳楊莉敏╳李筱涵╳陳柏煜
編輯室迎春
你都怎麼過年？有什麼是過年必做的？少了那一味，就少了年味？本刊邀請五位【林榮三文學獎．散文獎】首獎得主，分享過年的私人定番。像是踩著消災解厄的七星橋，過了年，就是春天。
插花◎陶樂蒂
鍋 ◎陳允元
去年此際，我訂了兩組生凍帝王蟹空投台南老家。除夕夜拆了一組，丟進火鍋噗滋噗滋。妻說紅紅的好看。爸說沒想像中好吃。於是另一組就這樣繼續擱在冷凍庫裡。
在我家，除夕夜就等於火鍋。但阿嬤在世時，鍋的存在似乎沒那麼強烈。通常中午過後，阿嬤就帶著媽準備年菜。香腸烏魚子切盤是基本。煎白鯧、開陽白菜、紅燒海參也是定番。接近傍晚，姑姑伯伯陸續回來。若塞在路上，年夜飯就進入加時狀態。阿嬤走後，親戚間靠電話聯繫。年菜逐漸精簡，最終只留下鍋。鍋其實平常也吃。我與妹妹長年在外，回家團聚，晚餐必定是鍋。如果鍋等於團聚，那麼除夕夜就更必須非得是鍋了。
媽走後，我與妹各自成家，爸在台南與貓相伴，惟除夕夜還是年年吃鍋。爸愛嘗鮮，每年都弄來不同的湯：黃金海膽、胡椒豬肚、薑母鴨、酸菜白肉都曾上桌。有回他異想天開，跟魚丸店要了一袋清湯當底，搞得年夜飯像在吃台南早餐。
今年的鍋會是什麼口味？凍了一年的帝王蟹還能吃嗎？我不確定。也並不真的在意。即便年年滋味不同，只要有鍋，就可以好好過年。●
追劇過年 ◎楊隸亞
回想起童年時代的過年，那還是九○年代呢，哪有線上演唱會，更別說串流平台，按愛心、按收藏，叮叮噹噹提醒熱劇上線。我得打開報紙的影視藝文版面，翻到節目表的那一頁，通常是近乎全版，黑白印刷，從除夕夜一路整理印製到大年初五；過年檔期往往能遇上最新的電影首播，我會從鉛筆盒裡拿出黃色螢光筆，像是鑑識科搜查員，深怕錯漏任何細節，小心地把喜愛的香港電影畫上記號。最後，再用剪刀把報紙上的節目資訊表沿著表格邊緣剪下，貼在自己的書桌前方。我用上述的方法捕捉到幾部周星馳和王家衛。
如今看來，還真是一種老派的追劇模式啊。
今年還沒想好要看什麼節目，或許我會打開《單身即地獄》，欣賞劇中女主角「下巴調情」的搞笑絕招。
就用這招迎接龍年吧。●
看地獄圖 ◎楊莉敏
過年走春去廟裡參拜，是自小家族的習慣，說是這樣能沾染旺氣。兒時嬌小，廟宇神像更顯巍峨，總覺得那是異樣的世界，尤其寺廟牆面或雕塑時常將經書裡的地獄圖像具現化，有的還分層介紹怎樣的惡行會落入何種地獄，須接受永無止盡的懲罰。原本開心的年節，去廟裡走一遭後，回到家中卻總有悚然的地獄風景於一個孩童心中縈繞不去。
長大後去廟裡走春的習慣依舊未變，只是勸世的地獄圖似乎少去不少，或是風格含蓄得多，異樣感消滅了，遂感到廟宇亦是人世，我們都是同一的世間。於是乎看地獄圖的習慣，近年來轉變為在家中吃年夜飯時，一定會打開日本動畫《鬼燈的冷徹》來看，以公務員的世界觀引領觀眾一窺地獄日常，於一個成年人而言，竟是最有年味的事了。●
守歲，盼一缽彩色脆脆 ◎李筱涵
家人嗜鴨，平日鹹菜燉鴨，冬至鴨湯煲圓仔；除夕，若沒白果髮菜威士忌蠔乾海參冬菇提味的長年鴨，就缺了那一味。但若說鮮嫩白斬雞、酥炸白鯧，脆皮燒肉與茄汁紅燒蝦，襯足黃金燉鴨，就結束了年夜飯；那又太小看吃貨的野望。守歲當晚，我們照例燃起香燭。對夜空奉上年糕、素果、炸冬粉腐竹、炒米粉，及七杯茶；最重要的，是等食那盤寫著平安字樣的齋菜。齋菜口感像古早味辦桌彩色蝦餅，卻是長條紐結狀；白色鹽味，黃色帶點地瓜香，粉、橘、綠的微甜。我年年盯著塑膠片似的生餅浸在油鍋，看著一句句祝賀字條，逐漸長大。
直到年歲盡頭，香火燃盡；恣意啃食著來年的祈福小語，才真實感覺新的時間，隨著這些彩色脆片與窗外的煙花，一起落肚重啟。啊，新年快樂！●
沒有菸抽的日子 ◎陳柏煜
我來寫一道金門年夜飯桌上必備的好菜。這鍋白色的湯。四方塊的肥五花與四方塊的板豆腐，兩者都要豪氣的大小，像左右門神，也做穩定基礎的壓艙石。肉是不吃的，久燉的肉索然無味，當湯滾得溫泉貌芳香醇郁，就知道──頗合東方陰陽哲學調調──富貴的肉此時已吸納進虛無的豆腐了。人人又是忍又是等，看下一餐劃開豆腐，是否燉出更緻密銷魂的小洞洞。但往往在雕梁畫棟前，豆腐早被打撈一空。燉湯的鹹魚乾（我家習慣用桂魚）也不吃。這些都不難。真正的主角是另一種豆腐乾，油炸過，鉛筆粗細，口感似花干，小朋友時我叫它Q干，網路上查叫豆干浮，浮在湯上張燈結綵的樣子很熱鬧。我們的鄰居就是豆腐店，兩樣豆腐都是半買半送，有時還捎來裹進日曆剛炸起來的油條。鄰居後來不做豆腐，專賣豆漿油條，我們問遍周遭市場，竟沒有一家還做豆干浮。從此就沒再喝過湯，Q干就像根燒完的菸，想想大概也有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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