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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街道的氣息 6之6 凝望
◎阮慶岳
戴帽子小女孩，坐在渡輪的尾梢，凝望遠處。
我無法分辨這是對遠方的期待，還是對逝去光陰的緬懷，或只是小女孩忽然湧現無由地落寞哀傷。
我記起自己這樣年紀時，也常坐在二樓母親臥室的窗台，透過雕花鐵柵凝視街上來往的行人。那時，我看過牽豬哥的男人，黃昏吆喝著與碩大的豬一起踏上歸途，牛車駛過時地上遺下溫熱的糞便，冒著蒸汽的輕煙，初放學的小朋友歡樂湧現又行過去，那個穿著花衣裳的瘋女人，自語笑著晃出來又消失去……
溫暖也落寞。
雨天時，街道又是全然地不同……
我曾經樂此不疲凝望屋前細長街道，像觀望永不謝幕的舞台，生生又息息。但是，如今我卻已不再凝望，不再期待街道人事的發生；童時眼中見到所有真實的事與物，不知何時起，逐漸被知識、資訊與他者的轉述所完全取代了。
逐漸地看不見身邊真實發生的點滴人情，也慢慢不再在乎這些事物的價值，反而不斷企望著遙遠他方的幻影情節，以為那就是自己真正身處的地方，與書寫中的人生經歷。
生命如此，城市何嘗不也這樣，被堆疊遠方的美景包裹，不再視見眼前真實微小事物的存在，就譬如我們日日可見的屋外街道，也不再凝神觀看周遭一切的起伏，任其流水般無息消逝。
是生命周遭裡最細微的一切，構築了我們真實的存在。就譬如城市的身世，與其說是由少數奇聳的建築所構成，倒不如說是由街道上，所有真實的人、事與物件，所密密團圍起來的。
小女孩繼續望著微微水波，悠然也若有所思……
我是多麼羨慕她的專注，也真想見到她眼裡的世界究竟如何。因為，那必是我曾擁有、卻又遺忘了的那個小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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