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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冰山凍岩──安哥拉治行
圖◎王孟婷
◎黃光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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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加州轉抵阿拉斯加的安哥拉治（Anchorage），天候截然不同，飛機未登陸前，即飽覽冰山美景，皚皚白雪覆蓋在紫藍色岩峰，在青空下層層相連，絕對的色澤互補，使得慣住熱帶地區的人，不免要目瞪口呆、頻頻驚呼。
我受到氣壓影響，竟然無聲地與山對語，沉默間沁入一股豐富的心靈感應。北極的山是千古巨靈嗎？還是星球重力定點，為何不懼冰雪侵蝕，不受風化影響，不言不語地屹立在天際線間、不搖不動地側身在亙古的計時器上。
想著北極熊穿梭在山間，注目著灰狼的動態，有頭叫麋鹿的「四不像」，竟然也走出來對望著山林，大地有了新鮮，教人興奮，此時只有喜鵲呀呀聲是教人熟悉的聲音。但群鳥盤空氣勢壯觀，似乎也是山中精靈，諺云：早春報喜必有好兆頭，看看此山不怕凍僵，想必生機盎然，充滿神采。
同行的文化工作者，也佇立在山坳之外，有意無意之間比手畫腳。舞者揣摩山的動勢，有如太極拳的回返，力道在動與不動之間；樂者山林間傳息，呼呼鳴禽，與那凍雪將融的剝碰，連成一組曲與旋律。
使人驚奇的是那黑冬的白樺樹，前夜還是光禿禿的林梢，今晨竟然冒出鮮嫩的新芽，有如作畫，一筆帶動了春的色彩，美極了。這些都還不足以形容春訊的急躁，哦，大概寒冬太久了，在這個近北極的地帶，若沒有及時保持四季的時序，在安哥拉治，如何有春天、夏天與秋天。或許春天僅有一個星期，夏天是一個月，秋天在9月初結束，冬天便又來了，冰雪又將封合整個城市。
也好，「冷藏」著大地，有如冷藏的人性，可保新鮮，也保持實力，不忮不求、不急不躁的態度，不正是人性的原形嗎？
初踏上這個有三十萬人口的城市，居家雖也有現代的設施及生活方式，但走在街上，總顯得冷清，也質疑這裡真有那麼多人嗎？沉思在街道上，時序5月，看著街上行人，他們著單衣外出，明明冰雪相對，卻能神色不變。此時雖僅六、七度，卻是春天將入夏的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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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要尋奇一番，街坊的動物造形，除了有四不像麋鹿外，北極熊標本置放在百貨公司內立足有一層樓高，極美、極雄偉，不知為何會被獵人捕獲，還有一些動物已成為圖象，或圖騰的鯨魚、豹、狼等，或是鮭魚、皮毛的種種動物文物用品，使人有些不明的感傷。
相對於美國人的生活，阿拉斯加多元文化的融合，是較接近亞洲與東方文化特質的，除人種之外，散居在阿拉斯加的居民，中國、印度、菲律賓、蒙古、日本、韓國人等國人民都明顯地結合成一種文化特徵，尤其是日、韓民族有更多的習慣投入了這個地方。在文化設施上，也可在這個城市看到他們的用心。
文化除了生活的實質外，有關藝術產業設備，包括歌劇院、博物館、圖書館、運動休閒、觀光景點，在安格拉治市多樣匯集下完成夠水準的場地，不僅提供居民的休閒生活，更促進了觀光事業的發展，每年二百餘萬人次旅客的湧入，所帶動的文化產業商機可想而知，這種豐盛而有活力的環境，直教安市不再只是冷冰冰的地方，更可直探冰雪覆蓋下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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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安哥拉治已二天，台藝大的大觀舞樂集是為此地亞洲文化節而來的，大觀樂舞集的團員，日以繼夜的排演下，絲毫沒有時間到室外透氣，只能利用中午趕集似地到商店張望，當他們好奇地看到狼、熊之類動物的標本，忍不住興奮大叫。同學們無不戰戰兢兢、全力準備完美的節目，務期表演精采，演練再三。看他們餓著、累了，仍不計較身體勞頓，為了自己、台灣的榮譽，大家拚了，而且士氣高昂。
亞洲文化聯合會的幹部，對台灣來的表演團體，已深具信心，所以再度邀同學們來表演。雖然說明是亞洲各國輪流年度演出，但也有競技性質，這種良性競爭，是促發藝術表現進步的動力。大觀樂舞集的成員責任心重、素質優秀，怎能輸掉榮譽呢？
在團長施德玉的統合下，國樂由陳裕剛院長、黃新財老師指導；舞團則由朱美玲主任、曾照薰老師督促成員，節目一時之選，雖然來此團員並不完全代表台藝大團隊，但絕不能不展現最美好的一面，團隊中本校一位劇場燈光教授──藍羚涵老師的專業，使這個具國際水準的劇院工作人員大為讚賞，我們也與有榮焉。
登場時間終於逼近了，主辦單位為增強藝術欣賞氣氛，特別在開幕前，舉辦一個畫展酒會，現場展示本人的二十幾幅現代畫作，應邀貴賓都是來自世界各國的企業人士，以及安市官員。當他們頻頻探問台灣的近況時，我們可感受到台灣的文化，早已深受世人的欣賞，寒暄過後意猶未盡，有不少友人還相約台灣再見。這個僅僅半天的展覽會，成功而熱烈，也贏得不少的友誼。
表演將於7時半開始，太陽卻還高掛著迎接入場的觀眾。湧進劇場人數約莫千餘，就安市人口比例來說已夠熱烈了。
節目順利進行著，不論是樂舞，或是舞樂，都有水準以上的演出。掌聲加上嘶喊，台上的表演者再三謝幕時，激動地哭了，此時熱情的觀眾也湧來後台致意，主辦者之一的單小姐說，她來自台灣，看到這個場面，深為激動，引以為榮，也為自己的家鄉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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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有一整天的參訪時間。
我們一行人將前往阿拉斯加考察冰河現狀。
印象裡的阿拉斯加，該是個冰天雪地的地方，風靜寒凍，異於溫熱帶的氣候，不僅不適合人類居住，即連動植物也與世界各地不同，頗具研究條件；但經過一天的行動，已在春夏之際，日光時間卻很長。與往常相似，這裡的秋天也是豐盛的季節，冬天過長的陰暗，也教人處在睡眠中，只有到了5月阿拉斯加才整個甦醒了，大地明麗光亮。
著單衣騎腳踏車的年輕人多了，到海河邊網香魚的人也來了，還有開著小飛機度假的人正在試飛，駕遊艇的出遊民眾正在集結，一切都熱鬧起來。連花菜正從枯萎的枝芽冒起似鬱金香的紫色、粉紅色、淡黃色的花，大地生機都趕在5月開始的成長期用力地成長。
沿著乾淨的公路，參訪河岸微波的潮水，以及將融未融的冰山，看著似夢境中的白雪漫漫，有些凍雪整塊融落在河水間，且浮且流。海鷗在追迎思春的魚兒，據說還會引來鯨魚的洄游。這樣的場景使人想像綺麗，足夠編織幾十齣美麗的故事。
陸上的樹林，忽忽神祕異常，有熊跡，有鳶鶯，有烏鴉，有喜鵲，據說都是愛斯基摩人的靈物，我們不敢造次，倒是看見一隻黑熊攀在二十公尺高的樹上，而且正在沉睡，此時，一隻烏鴉看不過去，「啊！啊！」地叫個不停，直到熊背轉側方才飛離。
還沒參觀電影般的冰山崩雪，卻在一處休息處用手撈起如結晶明礬的冰塊，受到陽光折影，現出彩虹色環，比之鑽石光采燦爛。同學們不畏冰冷，試啃一口，被凍得驚叫，嬉戲在互相捉弄之中，笑語似可禦此寒凍。
山啊，山林，妳不動如此，不言承受的寒冷，是仁者還是智者。再三膜拜山神，妳的真正感受是什麼，是上帝造地的必然，還是此山肩負極地的磁場，必須在生態引力上有個座標吧！
冰山化雪成河，河間浮冰將流向何處？
冰山凍岩黛色，色沉泛紫，莫非神采返照。
冰山護林，林木蓊鬱，鬱鬱結煙，煙嵐貼壁，山重煙輕，形質對比，此真如幻。
今夜，我對著覆滿白雪的山巒入眠，有種山神未醒我獨迷的飄然。汨汨水聲，又來自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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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清朗山明水秀。今晨窗前瀰漫濃霧，灰濛濛地，還有點雨，有如台灣的冬雨初霑，雖新鮮卻不順暢，看來參訪冰河水域、賞鯨魚翻身景象的行程不甚樂觀。
禦寒裝備都準備妥當，走到室外看到著單衣晨跑人，是個可笑的對比，哈囉一聲，彼此大笑。
說不上來的好奇，想多尋覓一些屬阿拉斯加的神祕。除了冰寒之外，水裡的魚，山裡的狐狸，或是北極熊、氂牛的。
觀光船在毛毛細雨隨伴下出蘇沃港了，水面風平浪細，期待地張望，目不轉晴，深怕錯過每一個可能。約莫一小時左右，船上解說員說在11點的方向上有老鷹、山羊出現，果然目標明確，也能在肉眼上看見牠的一舉一動。老鷹神色自若，雙眼有神，似用以靜制動的姿態，站立在已枯禿的老松木上；而山羊純白毛的長相，攀上山岩內間，有與世隔絕的傲立姿態。
緊接的海獅群（或海豹群吧），不知是否具有天生的表演才能，竟然能在海浪拍岸過後，似爬似縮地站立在牠們自個兒的小島上，數大為美，既壯觀又鮮活。不知為何天色加深，突然浪花四濺，一隻大鯨魚翻身噴水，卻在二、三秒時間消失，我驚呼未完，朋友以為我在開玩笑，直到十分鐘過後，才又在海峰附近再看到鯨魚鰭尾，匆匆浮現。
據說天氣不佳，無法再深入遊覽自然景觀，但看到萬年不融的冰河正隨著地球暖化，而向北回縮時，似乎有種「變異」的心情閃過，不再是恆常的期待，因為地球暖化的後果，必然改變人生既有的價值，如何再有閒看風月，去留無痕的心境，是很不確定了。
不知雨點還是雪花，撒落一身的該是歲月、是機緣。當一群朋友玩起雪球時，我也融在笑聲裡，但是不知那來的感懷，回望著浮雲掠過冰嶺，傾聽著群鵲呀嗚，看著人跡不多的白雪大地，也想著愛斯基摩人在那裡，還有誰在歸程上看到北極熊，成真似夢又何妨。
長嘯在曠地，得失豈寸心，在冰河結凍與解凍之間，冥思天荒地老，或是過眼雲煙，似乎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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