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洛杉磯傳真〉 因禍得福記

◎王丹

那一天悶熱，我就知道大事不妙。5點多從圖書館出來，有點惶惶然的感覺，一心想回家。結果剛出門，迎頭就是一棒：本來豔陽高照的，突然間變成傾盆大雨，可憐我完全沒有帶雨具，只好倉皇逃到校門的騎樓下，與一堆避難的學生擠成一團，看上去完全像待宰的羔羊。更可憐的是一個坐在娃娃車裡的嬰兒，一、兩歲的樣子，滿臉的雨水，還兀自在那裡「咯咯」地笑，比我們大人都從容得多。

終於盼到雨勢變小，我也顧不得地上的泥水了，一個箭步竄出騎樓，向捷運的方向狂奔；只聽身邊「噌」的一聲，回頭看嚇我一跳：一個頭髮花白的小老太太一貓腰就出去了二十米，敢情比我還著急。我們一老一少在雨中展開輕功，轉眼就到了紅線捷運站。呼吸還沒有均勻呢，只見人潮洶湧紛紛從捷運站裡面撤出來，個個面色凝重。我莫名所以，逆流而上，卻只見幾個警察「石敢當」一般橫在門口，口中高呼，大意是說：紅線捷運發生電線冒火事件，各站硝煙彌漫，紅線徹底宣告停駛，請大家自求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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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波士頓住了七年，我就沒有見過這種事！回頭匯入垂頭喪氣的人群，來到地面上，我打算改乘公車。然而跟我同樣想法的人實在太多了，哈佛街頭人山人海，大家都沒頭蒼蠅一樣跑來跑去──正好是下班高峰啊。我估算了一下，沒有兩個小時，我是上不去車的。怎麼辦？怎麼辦？！我咬牙跺腳也沒有辦法，最好只好決定，採取最笨的辦法──走回去！倒是也不遠，公車十二站吧！

面容堅毅，我上了漫漫的征途。一開始的感覺真是痛心疾首，因為我住的地方旁邊有一高樓，高入雲端，但是現在遙遙望去，只能隱隱看到一個尖頂，大地蒼茫，何時才能走到啊？我一邊痛罵地鐵公司，一邊自怨自艾，幾乎是拖著腳走了起來。

然而，慢慢地，我開始驚喜起來。

在波士頓住了七年，平時不是坐捷運就是開車，很少能有機會步行，這次走過麻省大道上橫跨查爾斯河的大橋，雨後空氣清新而且天高雲淡，寬闊的河面襯托出Downtown林立高樓的倒影，波士頓最美的風景不經意間呈現眼前：還有什麼比這個是更好的畢業禮物呢？這個我的第二故鄉，誤打誤撞地給了我臨別最美的一個剪影。

接下來，過橋進入波士頓市中心的高級住宅區，著名的Beacon Street，更是令我驚豔不已。這條完全歐式風格的老街也是我七年沒有來過的，雨水打下的落葉鋪滿石板街道，道路兩側林蔭密布，鳥鳴滿耳。沿途走過的每一座樓房幾乎都是百年以上歷史的老宅，歲月的痕跡在牆壁上清晰可見，那些厚重的橡木大門之內隱約可以看見昏黃的燈光和玄關處牆壁上的大幅掛毯。全美國恐怕也只有波士頓的英國味道最重了，而這裡就是最有英國味的一條老街。

回到家，也沒有疲倦了。因禍得福，莫過於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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