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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第四屆林榮三文學獎 小品文得獎作品輯10之３ 幸福的養成
◎寒荻
最常聽到星座命理專家對天蠍座的評論是：「外表冷靜，內心卻是波濤洶湧，且復仇心切……」我是個天蠍座的女子，可若妳問問我的家人，他們大概不太同意這樣的分析。不信？瞧吧！這回，他們看到我抱著一袋麵粉、一包麥粉走入廚房，眼中無不閃閃亮亮。
「哇！又有『幸福麵包』可吃了嗎？」大大小小都笑得合不攏嘴。自從我開始時不時地做起全麥養生麵包，且愈做愈有樣子，家人就感到愈來愈有福氣。於是，他們喚我所做的「全麥養生麵包」為「幸福麵包」。
「嗯，今天要讓大家感到幸福！」我說。
可事實上，我的心情惡劣到極點。我需要做麵包。
一個人來到廚房，拿出大大的鋼盆，開始……展開黑暗與光明的激戰。而武器，就是麵粉麥粉酵母粉糖粉與五穀雜糧。
首先登場的酵母粉，代表我隱忍好一陣子的怨與怒，透過玻璃杯，盯著它在溫開水中點滴膨脹。「很好，可以開戰了！」我邪惡地笑起來。
純淨的高筋麵粉代表不願破壞和平的良善心靈，褐色的麥粉代表老是百般計較的幽暗人性，奶油代表偽飾的溫柔；至於糖粉，是我甜膩的負擔。它們先後被撒落大鋼盆。
將酵母水、溫水徐徐倒入，此時心頭已燃起了旺盛的殺氣。攪和吧！攪和吧！這些婚姻中的千百滋味。一大坨淺褐色麵糰在我手中形成，像極一球巨炮！
用力把麵糰摔入鋼盆，「砰！」這一摔，摔的是老公夜間那折騰死我的鼾聲如雷。
「砰！」這一摔，摔的是我要關燈老公卻要開燈。
「砰！」這一摔，摔的是婆婆只要求我卻不要求小嬸和小姑。
「砰！」這一摔，摔的是孩子學起網路世界的粗話卻屢勸不聽。
「砰！」這一摔，摔的是老闆摳門工作不順囊袋空空。
「砰！」這一摔，摔的是怎麼減也瘦不下來的小腹。
就這樣我摔、我摔、我摔摔摔，直到麵糰的內涵又柔又韌，表面亮滑無瑕。
呼！沒了，什麼怒什麼怨都摔光光了。分成一小坨一小坨，綴以高營養價值的五穀雜糧；再放入烤爐烤個二十五分鐘。見它們一個個蛻變、豐腴，呵呵呵，又是一回令人垂涎的美食創作。
端出勝利品走出廚房，家人蜂擁而上。「哇，好吃，好有嚼勁！」讚歎聲此起彼落。「當然，麵糰是愈摔愈Q的！」我說。
星座命理專家分析得沒錯：「外表冷靜，內心卻是波濤洶湧，且復仇心切……」
但我這一刻可真的是表裡如一地感到幸福了——就在大家吃了我的仇恨麵包，卻直嚷著好幸福的時候。●
【評審意見】◎張瑞芬
適切的幽默
在本次小品文參賽作品中，能適切展現幽默意味的並不多，本文是其中構思極佳，渾然天成，反諷意味強的一則極短篇。作者以揉製麵包的過程，隱喻婚姻內涵的五味雜陳與強烈反差。難得的是它的節奏掌握適切，效果奇佳。復仇心情，揉成幸福麵包，坑坑窪窪的破碎內裡，仍不失亮滑無暇的表皮，人生的無奈與況味，盡在於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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