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肥皂劇

◎林怡翠

直到最後一刻，男人的身體仍覆著女人。

女人也是這樣才明白了，他終究只是一塊肥皂，每日按時愛撫著她的身體，帶來潔淨清爽的氣味，然而，他也仍是必須漸漸地消融他自己的。終有一天，他的愛，或者他的生命將會永遠消失殆盡，留給她無數的，光彩絢麗，卻隨時可能寂滅的泡沫。

多年來，女人的腿一直痛著，走多了，坐久了都痛。男人則日夜細心地輕壓她的經絡。鄰居的老人再婚了，每個人都恭喜著說：「老伴老伴」，男人用手掌心揉著她的痛處，然後淡淡地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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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卻想起了，有一天，當他倆垂垂老矣，他還是會牽著她的手，漫步過樹林，或者穿過熱鬧的車流嗎？每一對情人都想暢談永遠，然而，永遠究竟是什麼？廝守，就是眼睜睜看著什麼東西從對方身上流逝的過程吧，青春、激情、野心或者氣息？

不管過了多久，只有女人的身體裡，那每走一步，便隱隱的刺痛感是真實存在的吧。女人輕輕推開男人厚重的軀體，像從身上移開肥皂，放回架子上。然後，用水柱沖掉渾身的泡泡。

「沒有一個肥皂會被完全使用完的。我們總在它還剩下一點時，便換掉它。」女人的喃喃自語，男人沒有聽見。

但他聽見了，女人腿內一種撕裂的聲音，像一場不大不小的風雨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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