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艾瑪

◎馮平

我忘不了那個旅途中所認識的女孩。那一天，我正巧走在她後面，發見她頸椎有一幅刺青：一把利刃垂直淌下一滴濃血。

「多麼哀豔啊！」我想她身上一定有一段特殊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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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在恰納萊卡（Canakkale）披薩店用晚餐時，才半杯啤酒下肚，我就問起那刺青的事，「那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她風淡雲輕地說，眼神卻注視我，我也注視她，兩個靈魂之窗相望。

她叫艾瑪，才二十四歲，澳洲白人，在倫敦工作，五官清麗，淺褐眼珠，黑色鬈髮，白裡透銅的膚色凝脂鮮嫩，舉止灑脫又不失淑雅，似乎融合西班牙貴族和吉普賽人血統。更引人注意的，是她整個人潛藏豐富層次，如一鍋剛熬煉出的法式白濃湯，有嘗不盡的人生滋味在那過往、以及現今的年輕歲月裡。

從那一天起，我們一路上有聊不完的話，每一場談話都直入心扉，像剝洋蔥一樣，她把自己的靈魂一片片剝開來，每一片都是一幕影像，每一幕影像無論美醜，都教人不安，都令人心悸，都帶著一分吁歎結束。「只能說我選錯了男人。」艾瑪點了一支菸，似哭又笑地嘲諷自己。

「你仍相信愛情嗎？」

聽了這麼多，我不得不問。

「為什麼不？」

她轉身把菸吐在安納托利亞高原秋天透涼的夜空中，如此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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