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頻道粉絲團
您即將進入之新聞內容 需滿18歲 方可瀏覽。
離開
進入【自由副刊】---從「兩鵝論」看 《天鵝之歌》與林美虹舞作
修女有如天鵝般地滑動，就如漂浮在布魯日運河上的白色天鵝。
◎謝志偉
一個命中註定的相遇，改變了一切。鰥夫看到一個女人留著與他的亡妻相同的髮型，兩人相似的外表讓鰥夫對亡妻的回憶與擁抱的渴望重新燃起了火花。（圖片提供／兩廳院）
在西方的文化裡，有兩隻鵝特別有名，一隻是呆鵝，一隻是天鵝。前者多出現在寓言、童話及俚俗故事裡，算是笨拙又偶帶喜感的寫照，時而幸憑僥倖能存活，時而咎由自取變烤鵝。後者則源於希臘神話中，可說是高貴與傷悲的化身，遨游水面，楊柳輕拂，污泥不沾，從孤芳自賞且多嬌到香消玉殞留悲歌，真真可以美麗與哀愁到「以鵝傳訛」的境界。
鰥夫整個人陷進了幻想，他開始跟蹤女人，看到她在劇院裡跳舞，他狂熱地為她的表演鼓掌、為她的表演歡呼、親近她的身旁。
呆鵝呈現的是混跡人間世的庸俗與沒趣，聽憑差遣地隨機苟活於渾濁的苦海裡，就算偶得其美，也是一種「美耐板」——美在耐操而呆板。天鵝則像一只晶瑩剔透的高腳杯，美得高傲、離地而冷冽，握之堪憐，飲之羞澀，入口才剛「攪舌」就漣漪輕轉而戛然玉碎，琉璃片片，滿地流的盡是回憶，怎不教人悲從中來？此天鵝「高腳杯」實乃「高攪悲」，與呆鵝之「美耐板」併為西方文化裡生死美學的符號象徵。此所以，呆鵝死前可以掙扎著說「我烤（靠）！」，但天鵝則只能「垂死」，而萬萬不能「捶死」也。前者任人宰割，後者任我載歌，差很大矣。
取材佳，舞作大器
由此來看即將於3月12日至14日，由享譽歐洲的台灣旅德舞蹈家（師事碧娜．鮑許）暨編舞家（現任德國達姆城國家劇院舞蹈總監）的宜蘭女兒林美虹自達姆城（Darmstadt）率團來台北國家戲劇院演出的《天鵝之歌》，吾人甚有期待。
《天鵝之歌》（Swan song）就其希臘神話源頭來看，是因太陽神黑立歐斯（Helios）遺留人間的私生子費頓（Phaeton）因駕乘黑立歐斯的太陽車暢遊天際闖禍、被宙斯一雷打落地後，死在神話裡世界之端的艾綠達奴斯河（Eridanus）。費頓的摯友曲客諾斯（Kyknos，這個字在希臘文裡正是「天鵝」的意思），聞訊傷心不已，終日徘徊在艾河邊。諸神被其感動，乃將之化為一隻天鵝，從此流離於費頓葬身的艾河裡（此「艾河」堪稱文學裡「愛河」第一源頭也）。就在曲客諾斯化為天鵝之前，他以哀傷悽美到令人心碎的歌聲為心愛的亡友唱出了告別人世前的最後一首歌，此即後人「天鵝之歌」所由來，從此成為西人文藝創作之源泉，至今歷久不衰。吾人所熟悉依柴科夫斯基（1840-1893）作曲所編的《天鵝湖》即是一例。
林美虹這位近年來不斷獲得德國各重大媒體及重量級舞評者青睞和極度肯定的編舞家，在西班牙、法國、奧地利等國也受到高度重視與歡迎，是華人世界裡繼林懷民之外，第二個在歐洲大放異采的台灣明星。
這次她將母為法籍、父為德籍的比利時作家羅登巴哈（1855-1898）之於1892年出版的名著《布魯日，死城》（Bruges-la-Morte）改編成《天鵝之歌》並於2009年11月在德國達姆城首演之後，佳評如潮，媒體訪談邀約不斷。取材獨具慧眼，編舞兼具大器與巧思，是此劇甫出場就能一擊中的之主要原因。
一回頭，既悔且毀
從小說原作（我閱讀的是德文版）和編舞成劇的展演（我先觀賞首演的DVD版）來看，在詭譎的幽暗氣氛下，比利時古城布魯日（多年前，我嘗一遊）運河裡傳來天鵝哀怨的叫聲中，拉在沒落古城和落寞喪妻的男子之間的平衡線，頓時成了難忍失去愛妻而遊走人世（白晝）和地府（夜晚）之間的高空鋼索。牽腸掛肚的朝思暮念裡，一位長得酷似其妻的女舞者出現了（「雙重人」母題之變種）。希臘神話裡的奧菲斯（Orpheus）以其曼妙歌聲感動地府有司而讓他自陰間帶回心愛亡妻（條件是：回陽間的路上，他走前面，絕不能回頭看尾隨於後的妻子），最後卻功敗垂成的母題於此再現。
令人心緒緊繃的預感伴隨著主角耳際、腦海裡的天鵝鳴哀及台上舞者的肢體展動，搭配著扣人心弦的音樂，點點滴滴地化成觀眾逐漸從毛細孔裡滲出的汗珠，而他們猶不自知、僅自顧自地在思索著同一個問題：奧菲斯回頭那一望，導致再失亡妻，而眼前的這位呢？道德和人欲，實景與幻影交織在一座沒落的古城裡，不變的愛戀對立著永恆的死亡，陰陽有界，死生無悔，只是莫回頭，蓋回者，既悔且毀也！
來自台灣的林美虹於21世紀初在德國詮釋比利時作家羅登巴哈一百多年前的「世紀末」（Fin de siecle）名著，古城與天鵝、鰥夫與亡妻、凝視與越界；看了此劇，您會了解，林美虹能令人西方觀眾激賞的道理何在。
虹，西方神話裡人神之間的溝通橋樑，《天鵝之歌》能來台灣演出，美！●
網友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