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喚術

◎徐嘉澤

妳是女巫，隱身在公寓某棟某層某之幾室裡，屋外有貓總神祕來神祕去，妳常迷糊得以為牠們失蹤卻一回頭，又瞥見牠們安穩梳理著自己的毛，咪咪！咪咪！妳這麼喚牠們，妳識貓如識人，分不清誰是誰，於是都叫牠們咪咪，省得麻煩，就像妳稱呼那些男人為寶貝一樣，免得叫錯。

那些貓高興時會躲進屋內蜷伏在妳身邊幫妳暖暖腳，大多數時牠們像跟妳捉迷藏，遠遠咪咪叫著，彷彿要妳去尋牠，似乎貓喚著妳的名字——咪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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咪咪！咪咪！妳叫喚著，如同那些男人呼喚妳。

偏偏妳除了識人功力不佳，尋人功力也不好，總是搞丟了好幾個男人，也或許那些男人把自己藏得好好不讓妳尋著，妳撥手機，如叫喚咪咪，而那些聲音就迷散在某條街、某個遊樂場、某間浴室或某張床上，現代女巫如妳，雖學不好召喚之術，但招蝶卻簡單得多。

小陽台擺棵金桔擺株阿勃勒，妳以咒語及期望加水，盼植栽快快長大，整個陽台塞滿了植物，分身十百不是金桔、阿勃勒就是柳丁樹、鐵刀木，都是妳以巫術搭配愛戀而成。據說蝴蝶可以嗅得風中食草位置，縱使距離再遠，仍能尋得。妳總等待一陣風，帶來一隻想休憩的蝶，就像妳習慣在陽台放置飼料，讓咪咪（們）有個棲息之地，縱使公寓門口總大大粗黑字體彷彿恫嚇妳，標示著「請勿任意餵食流浪貓，以免觸法」，而妳卻仍執意。

男人和貓一樣都需要寵愛，妳任性認為。

幾個季節過去，妳身邊的男人依舊去來去來，當代女巫習得現代巫術，妳開車如乘掃帚帶他們穿梭住家和辦公之間、妳慢熬一桌料理如同熬煮靈藥、妳小心翻查他的電腦手機避免其他女巫入侵干擾你們的愛。可經驗豐富如妳，還是時常失手，那些男人總是暫時駐留，像那些吃飽了就溜去他處曬太陽、打盹還有偷腥的咪咪（們）。

反正男人和貓一樣，妳也不奢求他們能留在這長長久久，今朝有酒已足夠，女巫用男人的愛來滋養自己容貌，妳以為自己一天天更美麗，卻在櫥窗前不經意看見色衰的自己，於是不再相信愛可以讓人青春永駐這一套。

女巫商店裡什麼都有，有機食品、健康藥品、青春彩妝、魔力面膜，妳是心機魔女，所有物品統統備齊，一天一點，才能與時間抗衡。

終於，有蝶光顧，妳的金桔少了幾片葉、而阿勃勒未開花已被黃蝶幼蟲攻占，同時，妳的生活也有新的男人入住，妳又開始勤快女巫的生活。總是如此，似乎用自己的愛去餵養男人，把男人養到膩逃為止。

那些蟲不嫌膩，整天吃吃吃吃，夜裡似乎還可以聽到牠們輕快的咬食聲，似乎嚼著有勁的餐點，男人和蟲一樣整天只想從妳身上得到什麼，除了肉體除了愛還有更多，直到妳掏心掏肺掏錢後，才發現，男人早早密謀消失之道。

望著凌亂慘破的花園，食草早被啃盡，那些小蟲正躲在某處化蛹靜靜地等待，等待朝露等待清晨等待曙光，展展翅，就會下一波的旅行和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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