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羅葉詩三首

編輯室報告：

詩人羅葉於1月17日病逝宜蘭，生前好友將在他的生日4月3日當天下午2時，於台北市徐州路市長官邸藝文沙龍，舉辦「懷念．羅葉」追思會，歡迎羅葉的讀者、友人參加。本刊今日選登其三首遺作，詩人餘韻可於詩作中讀見。

淡水小鎮

當我沿著列車離去的路線回到這濱海小鎮

衰老的火車站已躍身為捷運宮殿

到站的人潮湧向出口，錯亂中我彷彿看見

那拆除多年的月台上還留有妳送行的身影

觀音兀自枕臥山頭，渡輪依舊殷勤奔波，

燦爛的金色水岸彷彿倒映著妳的笑容。

招牌們滿街叫囂，物產們活蹦亂跳，

孩童般群聚的新店面又像竊竊私語著

她早已人妻人母，平凡而臃腫？

我沿街搜尋著記憶中的那條巷弄。

這麼泅泳過人潮我不禁揣想：重逢的

我們將會是河的兩岸？

對岸是十三行遺址

眼看那過往成為化石，又意外出土，

如何辨認這：斷片是歡笑，裂痕是歌聲，

支離破碎的是青春無悔的骸骨？

而考古無法將彼此的缺席也拼湊進去。

在理智的地形、情感的氣候，

在生命的江河幾度改道後我承認

我們的故事已擱淺於上個世紀，

濱海戀情終將走成那沙灘上的足跡

被潮水悄悄洗去……

西瓜

這樣在蠻荒中孕釀

將沙洲躺成搖籃

這樣在寒暑間孵夢

將石礫睡成了床

這樣默默以乾旱灌溉

源源認識著清涼

這樣活活用貧瘠滋養

隱隱膨脹著希望

這樣延伸探索的藤蔓

連結向資本市場

這樣扯斷乾癟的根幹

焚燒殘梗的故鄉

這樣抓緊在地的土壤

這樣繼承本土的味道

這樣傳銷改良的外表

這樣呼喊質地與斤兩

這樣剖開塞滿理想的頭顱

這樣切割溫柔浪漫的腦漿

這樣流出鮮紅赤誠的汁液

這樣撕咬青春無悔的果肉

啊！西瓜，在夏末此刻

我毫無疑問就是你

而你是人海

茫茫中的每一波

從島嶼歷史的角落

匯流到這入海的河口

追獵

------給年輕詩人

詩是一匹慧黠的獸

你說作者像一個獵人

在文字的叢林中追蹤獵物

在奔逃之中

蓄意留下一個個線索

巧妙的暗示

欲擒故縱

渴望被捕獲

它是為了引領你

前往一處罕無人跡的

倘若你能夠一路跋涉

在那裡，它願意與你相遇

貝殼，漩渦，內在的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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