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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藝術的守護力量
文．圖◎張立曄 圖片提供◎旻谷畫廊
「土石流」與「護法金剛」是我自2006年以來，兩個重要的系列創作。「土石流」是起源於自身的經驗，多年前居住在三峽白雞山時，因親眼目賭一場土石流災難，而引發內心的巨大動盪。這衝擊誘使我去接觸更多的生態與環境資料，並對土地問題的惡化與氣候變易感到憂慮。而在創作這五件此生所作最大作品的當時，恰巧也是我最貧困拮据的時候，因為經濟問題而對於藝術道路的未來充滿了不確定感，但一方面又執著要繼續創作，以致於內心憂慮擠壓。假若不是國藝會通過這個補助案，我相信土石流的計畫是不可能被實現的。我那時候的心情是：反正已經沒什麼好失去的了，那就放手一搏吧！就因為這種心情，所以大環境的土地憂慮也應該與我的內心憂慮合流了，變成詮釋這個議題的基本心態。所以平心而論，我在下意識裡對這土石流大議題投射了非常多個人的紛雜底層情緒，以致於小我問題與大我問題被糾結成一種互相影射的微妙關係。
徹底燃燒後獲得了淨化
可以想見「土石流」災難是攸關普羅大眾命運存亡的生態共業，但也可能是我情緒引爆的能量出口。透過這個聚合，使得我創作「土石流」的過程變成是一個奇特經驗：它是極度發洩的，又是極度狂喜的。我把這種感覺叫做「徹底燃燒」。因為把自己全然投入，也使得自己仿若親臨地獄，用盡力氣把自己焚燒掉。這是一種純然的激情，純然地接引了一股比自己更巨大的瘋狂能量，而感到暢快無比，描繪每一個災難的呻吟竟交雜著莫名狂喜。以這種創作方式，「生態土石流」直接被切換成內在經驗，因眾生之苦的集結形成了一種災難的共業關係，很自然的被導入我所欲傳達的「人心土石流」觀點。也因為徹底燃燒，因而創作過程接近了一種「火供」儀式，藉由發洩與燃燒，使自己得到淨化，使自己從破壞瘋狂的創作中轉變為有建設性的生命經驗。
「土石流」系列在第三件作品完成後中斷了幾個月，原因是我被密宗唐卡中的護法神金剛強烈地吸引。這些嗔目怒髮，咧嘴凶惡的護法形象以一種救苦救難的意涵躍入了我的土石流災難現場。被這種長相凶惡的神像吸引，若不是因為畫土石流改變了我的創作體質，也可能是感受到大於自己的莫名之力，雖然尚未全然理解，卻渴望與之連結合體的無名衝動，只好遵循著這條道路勇敢走進去。
我認為「護法金剛」是被「土石流」催生出來的，也是我虛構了一個拯救世界的法力無邊之神來平衡土石流災難經驗的累劫業障。這一尊一尊從唐卡裡擷取吸收，被我自由地賦予不同形體的護法們，不管虛構與否，卻是奠定於我日常生活的真實感受與事件。包括我和工作室的鄰居發生劇烈爭吵，以致鬧到法院警局而難以收拾。這個事件，湧現了許多的憤怒，卻加速與怒目護法們的精神面相接通。其次是長期奧修動態靜心的修煉，使得淋漓盡致地表達自我情緒變得駕輕就熟。第三則是李小龍電影感動我的一種全然的戰鬥美學與武術極致。李小龍在電影《猛龍過江》中有一句話令我十分感動，他說武術要能全心全意，毫無限制地運用自己的身體。是故，護法金剛在我筆下是憤怒能量、自我意識與武術的混合體，它包含了戰鬥，為自己而戰，因而純然是陽性能量的結晶。
體內神殿所供養的火光
我通常會在短暫的冥想金剛形象之後才開始創作，這是為了與這些護法神的精神結合，融入他們，成為他們，才能下筆。畫這個系列，因展現了最強烈的自我之力，變得像在鑄造一把聖劍般，不自覺地升起一顆護衛的心。戰鬥，其實是為了保護，或是帶來拯救，帶來光。畫護法金剛，就仿若在呼喚自己的守護天使，而只要我相信它，金剛的力量就存在著。他們像一把火燄，存在於體內的神殿，是我內在的神祇，受我膜拜。
但當我們把關注點拉回來2008年的世界，我們就會看到一件一件人類社會的災難幽靈又悄悄地回來了。中國北方的雪災，四川的大地震，台灣的股市崩盤與全球經濟海嘯狂起。面臨這令人心痛與難受的時刻，那麼我就真的希望我的護法金剛是徹徹底底的具有無窮法力與神力，我就真的希望藝術可以是真正的祈禱與祝福，我就真的希望在每一個受苦的角落，我還可以虛構一個個的守護神，帶來火焰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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