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有關比例

◎歐陽應霽

是P告訴我關於帕拉底歐（Palladio）的，在米蘭近郊廢置的廠房裡，那個有著過多的義大利開胃冷盤前菜和白酒的派對裡，其實P並沒有長篇大論的說什麼，他只說了最關鍵的一個詞：比例。

我正在不成比例地開懷大啖面前的絕佳小點，完全沒有儀態，也許更仗著一點醉意，也許直覺義大利人都喜歡這樣的放肆隨意，proportion？比例？噢──你的第一次義大利經驗是一杯香濃的double expresso？一件V領低胸的D&G T恤？一襲優雅貼身的Armani 連身長裙？ 一套Flexform沙發？還是像玩具一樣活潑多彩的Alessi家用品？還是更高檔的玩具如法拉利跑車？這些各領風騷、各走極端的義大利設計除了有各自的式樣、質料和顏色，它們斤斤計較仔細微調的，就是比例、比例和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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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與寬與高的關係、輕與重的拿捏、虛與實的掌握、多與少的取捨，這都是我理解中的比例，有點抽象哩，我跟P說。那你真的該去看看帕拉底歐的建築，P半醉半瞇著眼回答。

因此我就拿了一張地圖、一本書，乘上火車到威欽察（Vicenza）去了。竟然很清楚記得那是個週末，過早暖和起來的四月天，有太陽，從火車站走到圓頂別墅（Villa Rotonda）大概要走上半小時，一路上心情極好，只是也不禁暗暗想：那些看了一百遍的關於帕拉底歐的建築物照片和資料會跟切身處地有多少落差呢？直至那山坡、那樑柱、那門廊、那圓頂都一一出現在眼前，我也就再一次放肆地興奮起來，遊走投入其中，也顧不了什麼比例尺寸的考證和量度。

那一天在威欽察盡地看的十多個屬於帕拉底歐和他的徒弟的建築物，從緊張兮兮備戰硬碰，到把地圖、書本拋開放鬆放肆，一個根本不學術的路人本就應該用一種平常行走的姿態去跟大師見面。當然，這麼多年後如果有機會把黎辛斯基教授的書重新做為下一趟重遊帕拉底歐建築的導讀，也是一個必修功課；從其中學到的，也該就是嚴謹與輕鬆的恰當比例。

帕拉底歐留給世人的，當然是西方建築的一種完美的原型典範，更難得的是，不以強勢霸氣去把人懾服，更像「普通」人家的一種理想格式。說起來什麼是最好的一種比例形態和最宜人的家居空間，也真是千頭萬緒，眾說紛紜，只是慶幸一路走來，東、西方都有過這樣的前人先例，以人為本，以自然秩序為模擬，去分配去對稱去均衡，真是很古典很體貼的一種做法。這種理念，也許就是我們在崩亂當前的此時此刻最應拾取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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