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餐廳秀

◎陳雪

前陣子一群朋友一起看金馬獎頒獎典禮，主題之一是懷念「許不了」，在場的人有個大一的男生問我：「誰是許不了？」「你不知道許不了？我小時候最崇拜他！我媽還帶我去看過他的餐廳秀。」我驚訝地回答。

「什麼是餐廳秀？」那男孩又問我。

當時我就知道自己已經老了。

小時候我看過好多餐廳秀跟歌廳秀，台中的聯美歌廳跟南夜歌廳是當時最紅的兩家，還有一些我已經忘記名字的西餐廳總會找來演藝人員表演，那時我帶著弟弟妹妹到台中找媽媽，十次裡能遇上一次媽媽的大哥級朋友請客、看表演，當時餐廳秀最紅是許不了，我好迷看他變魔術，也看過洪一峰拉小提琴幫洪榮宏伴奏，後來我才知道許不了曾被黑道威脅，洪榮宏還挨了冷槍（但願不是我媽那些朋友幹的），鳳飛飛到聯美表演時門票飆到兩千五，我媽還是硬著頭皮帶我去看，後來楚留香紅極一時，鄭少秋旋風似來台灣表演，聯美歌廳重金請來楚留香當主秀，南夜歌廳立刻找來青蛙王子高凌峰跟合音天使阿珠阿花來跟楚留香打對台，不知為何我媽只弄到南夜的門票，害我妹氣得大哭大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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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餐廳秀當然就是在西餐廳裡看秀，場子其實不大，舞台也只是個加高的木頭夾層，但那時總是人山人海好熱鬧，到底怎麼付費我並不清楚，我只記得每次我妹妹都要點香蕉船，我弟弟愛吃會冒著乾冰白煙的水果聖代，而我只喜歡吃牛排，台下一片刀叉碰撞杯盤的匡噹聲，台上唱歌跳舞說笑話，入夜後會有special，那時我弟妹都睏了縮在大沙發裡打瞌睡，一群大人喝酒划拳談事情，該醉的都醉了，只剩下我一個小孩瞪著好奇的眼睛看台上穿著火辣清涼的女明星露大腿跳豔舞。至於聯美跟南夜等歌廳則正式得多，有大舞台，像戲院那種連排座位，遇到大牌藝人到場還會有宣傳車到處打廣告，大門口滿滿一整排花圈花籃，只差沒有鋪上紅地毯迎接貴賓，去看表演的人也大多衣著正式，雖然不像拉斯維加斯的豪華歌舞秀，好歹也有某種氣派，我最喜歡的時刻就是「噴乾冰」，每回舞台上不知從哪噴出大量白茫茫的乾冰做效果我就立刻陷入沉醉，整個人high到不行。那些歌星、主持人、舞團、樂隊、乾冰、禮服、鼓掌、笑鬧及五顏六色的燈光製造出一個奇幻世界將年少的我完全迷惑。

那天晚上大家看頒獎看得意興闌珊，幸好突然出現了阿妹的經典電影歌曲演唱，當她一一唱出〈我是一片雲〉、〈小城故事〉、〈一樣的月光〉等十二首歌曲時，我們幾個五年級的人都忍不住輕聲哼唱起來，那個20歲的小男生用奇怪的表情看著這幾個大哥大姊，立刻將我們歸類為LKK，但我們可顧不了那麼多啦！這時有人突然發出一聲感歎，「這才是真正的巨星啊！」時間彷彿回到小學時代我仰著頭看著鳳飛飛登場那一刻，時空錯置，我突然又年輕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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