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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
進入真言社》離人歸人，鄉關何處？
◎蕭凌
十幾年前的一個夏日，我在紐約州的一個叫作綺色佳的小鎮出生。
隔年，父親念完博士，全家便搬回台灣。在兒時的記憶裡，我總是以我是「美國人」為榮，似乎認為我與這所謂世界強國的淵源令我與眾不同。這種感覺一直到小學二年級，全家再度搬到美國一年後，更加強烈了。雖然起先剛到美國時一句英文也說不出口，班上盡是與我膚色不相同的人時，我感受不到任何家鄉的氣息，只有陌生與恐懼，不禁開始懷念起遙遠又熟悉的台灣……。
但是那一年，在匹茲堡，可以說是我生命的轉捩點。
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我逐漸學會以英文暢談，也逐漸習慣輕鬆愉悅、豐富多元的學園生活，見證了所謂適性發展的自由教育。我也學會了和來自世界各地的人相處，並體驗了各式各樣的文化。
至少，在搭往台灣的班機上，我感受的不是歸鄉，而是離鄉。
回到台灣後，種種的不適潮湧而來，這一次，我懷念的不再是台灣，而是美國……。我開始叛逆，並總是把自己當作美國人，盼望著重新踏回「故土」。我為此徬徨、荒廢了一些課業，也浪費著青春……。終於、終於，直到國三那年，我終於有機會前往美國了。
父親因為一個研究計畫可以去美國待半年，臨行前父母都緊叮著我說，半年後一定得回來，而且還必須面對大考………，但那時的我如何能聽得進這些話？抱著期待已久，重踏故鄉的心情，搭上那班前往洛杉磯的飛機……。
半年之後，我依期歸來。
一路上，我不停地尋思著這半年內的種種一切。那裡，是否真的是我的故鄉，我的家？我所出生的城鎮叫作綺色佳，在荷馬史詩《奧德賽》中，是奧德賽千里迢迢尋找、思念的故鄉。然而，故鄉的定義究竟為何？奧德賽念念不忘故鄉的原因，僅僅只是因為那是他出生、居住的地方嗎？我在美國固然學到不少，但家鄉的人們，難道會因為我長期旅居在外地，就排斥我？難道會因為我說話有口音，就瞧不起我？還有，我看不慣到哪裡都得開車、看不慣不做資源回收或浪費塑膠袋、看不慣高價位的物價……，看不慣的事，還有更多。但或許其實不是看不慣，而是不習慣、不熟悉。
不熟悉的地方，怎能稱作家鄉？
於是在踏下飛機的那一刻，我知道我終於回到家了。
回國之後，不少人問我將來還會不會去美國讀書？我的回答總是：「在大學畢業前，我不想。」美國與我的緣份也不全然瓦解，那裡依然有讓我圓夢之處，但那裡對我而言將只會是個路過的景點，不是最終的歸宿。
因為我明白，真正的家鄉是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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