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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攝影◎陳銘磻
〈武陵人〉第二代墾員張榮發
武陵農場滿園子的波斯菊，終於如期綻放多姿多采的美麗花色，驅車上山賞花的人們懷抱著閒情逸致，紛紛蹲坐在花叢邊，與五顏六色的花朵合影。
2005年武陵農場的波斯菊，格外嫵媚動人。從兆豐橋轉進到茶園步道以及武陵路兩旁，那紅色、白色、粉紅色、淡藍色、淡紫色的波斯菊，開成一片花海，在清風中搖曳恬適悠悠的風貌。走近花叢，粉蝶、白蝶在波斯菊曲線輕盈的花瓣上四處迴旋盤繞，構築成農場最美、最亮眼的圖案。
這一瞬間，眼裡所見的武陵農場，那開闊的行車道、樹林間的木屋、情人步道，都讓波斯菊的多樣姿色，點綴成一幅幅如畫的水墨真影。賞花賞景的人們不停地舉起相機，四方拍照起來，喜悅的神情充滿著甜蜜與適意。
原來，甜蜜也可以如此簡單獲得；原來，美麗的花海山景可以給人類易於憂傷的心，帶來明晰而充實的感受。
他算一算日子，已經有多久沒從志良巷來到農場休閒區了？已經多久沒能靜心停下腳步，看看武陵路旁這盛放的波斯菊，綻開得多麼鮮豔迷人？他只一心一意想著如何改良蘋果或者水蜜桃種植的新品種，一心一意想著如何從工作中獲得更多報酬，以便改善家用。第二代墾員的張榮發，感歎時不我與，他想到民國52年跟隨父親上山墾殖的熱鬧景況。
說是熱鬧，其實不過是開墾中的武陵農場，墾員們辛勤作業所流露的忙碌與奔波。這和現今農場裡每逢假日便賞景人潮、車潮多到難以計算人數的熱鬧，全然不一樣。
然而波斯花海的盛景、人車鼎沸的盛景，反而成為他心情寥落的顯影。
●這裡曾經是他和父親家人墾地來往最頻繁的地方，那時，他常常和一群同年齡的墾員第二代來這裡嬉戲。說是遊玩，也不過只是小孩兒奔走在山間，赤足留連徘徊。年幼的貪玩，原來即是在這種無法改變的奔走軌道上自得其樂。
曾因父親工作忙碌的關係，被寄養在東勢、環山、勝光、梨山、土場等地的張榮發，怎麼也想不到他的小學生涯會是如此輾轉遷徙的過程，這是否正意味著他未來的命運，一樣必須如此反覆輾轉不停呢？民國42 年出生的張榮發，雖然擁有和台灣船運大王張榮發同樣響亮的名字，可他卻被命運注定，必須在武陵山區與土地一起生活著。
無論命運如何指使與安排，他發自內心跟隨父親耕作的情愫，和其他墾員第二代的弟兄並無二致。雖然他的亦曾被原始的天性極力搖撼著，催促他脫離山區工作討生活，但是做為張家長子，那短暫的無助呼叫聲，卻是一個小孩兒對於留連徘徊在山間，一種毫無知覺的尋常呼號。也就是，他留或不留在山間種植的矛盾抉擇，曾經躍動地在他心底，發出猶豫不決的吶喊。
這是否意味著他想逃避耕作土地的意願呢？一定沒錯。
耕作土地，這該是何等辛苦的工作呀！他從父親的身上看見，開墾與種植所耗費的體力精神，是一種付出與收入、工作與金錢無法等比的對立，加上小學三年級時他被父親寄養在外婆家，為了協助切碎豬菜，卻不意讓機器切傷了左手，從此舉止就不方便，更不用說拿起粗重的鋤頭耕作了。
可這絕不是使他產生矛盾的主因，手傷並沒有影響到他的意志，那莫名的矛盾依舊存在著，依舊像褪不去的記憶那樣繼續駐留在他心中。
他當然明白，這種矛盾的心情絕對不是武陵人對生命或工作的想法。身為武陵人，在讚頌自然與土地的溫暖情誼中，早已存在著與土地同生共息的堅韌信念，這就像小孩時他和其他同伴，在遊戲間把山上每一條小路都走遍、摸熟了那樣，他即是土地，土地即是他。
那麼，他的心裡究竟想些什麼呢？●直到東勢初中畢業，進入豐原高中就讀，他才從不想被侵擾的心靈世界裡發現，父親對於土地之愛所產生的生命能量，竟然能夠深入到心底深處，也或許那只是一種人類原始的情感，更或許是父親當它為一種簡明的傳統觀念，認為人若離開土地便如蘋果樹的落葉離開樹枝，隨風飄零，不知身陷何處。
於是，豐原高中畢業之後，他決定回到武陵山區來，一方面手傷不必當兵，另方面同伙長大的好友們也陸續歸隊，不約而同返回到這塊小時成長的地方，承繼父親留下來的耕地，傳承工作，彼此都有好照應。
和志良巷的夥伴們一樣，他在土地上種植時果，蘋果或者水蜜桃，他必須克服左手不便作業的障礙，做為他征服自我困窘的選擇；在他的眼中，園子裡鮮綠的果樹，樹上累累結實的果子以及掉落在地上的葉子，樣樣都是帶有生命色彩的圖騰，就像是為他勇於承接父親的手，料理這一塊果園那樣，充滿著薪火相傳的濃厚況味。
他鎮日默然在果園裡工作，有時，就近住在志良巷，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黃明順、周思源、卓志民會過來探頭，看看有否需要協助的地方。
這種相互照應的態度，是否也算是武陵人的精神特徵呢？逢到蘋果花開的上午，或是不用上工的下午，這一群墾員第二代的子弟兵會相約到某人家裡，飲茶、喝酒、暢談新枝接種的資訊，或者共同研商如何打開水果行銷的企畫，甚至交換直銷業務的心得。
在志良巷四周翠綠果樹的坡地上，看雲、看霧、看雨絲飄逸，嘴裡漫談著可用或不可用的行銷企畫，可也是一種使人心情舒適的浪漫？眼看來到武陵農場種植果樹也已三十多年，他早已將先前那份矛盾遺忘，開始喜歡山上的一切，也習慣生活在群山?谷，朝來鳥鳴，夜臨寂靜的清雅生活。
山居歲月，覺得自己好像是仙人一般自適。
早婚的張榮發，育有三個女兒，大女兒早嫁作人婦，二女兒和三女兒則跟著妻子住在中壢，一家人難得團聚，就算有機會在一起，談話的機會也不多。生性話少的張榮發只喜歡用一根接一根的香菸，消遣寂寂無奈的生活。
他那難以言喻的沉寂寡言，似乎隱藏著不為外人明白的一份感傷。
而今，武陵農場的波斯菊綻放滿園，從志良巷的山路可以清楚望見座落在武陵遊憩區，聳然高大的富野渡假村，以及谷地裡花枝招展的景觀建築，這種結合大自然生態的微妙景致，使人也跟著擺脫掉所有不快的束縛。
站在波斯菊園子邊，張榮發又神傷起來。
他想起父親，想起民國52年第一次跟父親來到武陵農場的荒涼景況，也想起東勢、環山、勝光、梨山、土場這些寄養地的年少歲月。
他親眼目睹武陵農場從荒蕪之中，搖身一變成為如今美麗的觀光遊憩地。
現在，當看著武陵農場花海般的波斯菊盛開，他心裡感到踏實許多。
花啊！迷人的武陵農場。 ●
〈武陵源記〉花海波斯菊
在山間楓葉還沒轉紅前，9月10月正是武陵農場波斯菊盛開的季節，從兆豐橋轉至茶園步道及武陵路兩旁，隨處可見紅、白、粉紅……各色波斯菊花輕盈的曼妙姿態，彷若花間繽紛起舞的彩蝶，兩、三公頃的波斯菊在秋天齊放，是武陵農場難得一見的花海景觀。
其中，黃波斯菊學名叫Yellow cosmos，原產地中南美洲，分類為菊科、波斯菊屬，黃波斯依照植株的高低可分為高性、中性以及矮性三種，但通常介於25~65公分左右。形態為株高約20至60公分，葉羽狀色翠綠，花黃色或斑入橙黃色；分枝多，每一枝條均能開花。葉片對生，呈現翠綠色，二回羽狀複葉。花的部分：每一莖頂皆可著生一至數枚花朵，花朵長在頂端或腋生，花梗細長，花朵屬於菊科固有之頭狀花絮，有單瓣、半重瓣、重瓣之分。果實部分：瘦果褐色，有微小刺狀茸毛。顏色部分：從黃色、橙色、橘色到橘紅色……等，四季均可開花。
長久以來，大波斯菊即是武陵農場和福壽山農場的著名景觀，近年來台灣則也陷入迷戀大波斯菊的瘋狂當中，許多花商將武陵山中的波斯菊美景移植到平地，同時也促使許多縣市利用休耕的稻田美化地景，培植大波斯菊。
最適合讚頌大波斯菊的形容詞應該是纖細、典雅，它的頭狀花序出落大方，顏色搭配相當得宜，粉紅、粉紫、白色，冶艷不適合它，清純的氣質倒惹人喜愛，再配上分裂得細細密密的葉子，更襯透出它的細緻可人。
必須順道一提，「大波斯菊」常被省略稱為「波斯菊」，其實波斯菊另有其菊；「波斯菊」的花和「大波斯菊」很像，但花色不同，「波斯菊」又名「黃波斯菊」，花色以黃色及橙黃色為主，兩者的葉片也不一樣，波斯菊的葉子雖然也分裂，但不像大波斯菊呈現線形分裂，一看就知道兩者的差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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