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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
進入【兩性異言堂】〈戀人待轉區〉愛成廢墟或永恆
文／關懷寧
桃園國際機場飛往香港赤臘角，1個小時45分鐘。
轉機，續飛抵達胡志明市，1個小時35分鐘。
行李簡便，心卻超重。Ｓ積累他的飛行哩程，千里迢迢的奔波，只為了，為了一個簡單的答案。
當初聽Ｓ興高采烈談起自己正學習著越南文，我確實很驚訝。可他拿出耐力，也真考過了檢定，甚至申請到胡志明市的交換學生。預備幾個月的在地駐紮，能夠磨練基本對話的功力。
「戀情也許來得太快了……」Ｓ無奈的註解這段破敗的關係。
Ｓ和他相遇在週末夜的酒吧。眼神的交會，嘴角的微笑。異國的氛圍下，兩人一杯杯對飲，英文夾雜越南文，字面的涵義遠不及肢體的碰觸言語。
對方事業有成，成熟、好看。恰好的時機，迅速擄獲Ｓ的心，也開啟他生命中的，唯一的初戀。Ｓ是那種一旦決定了就不願輕易放手的人，他義無反顧地掏出他的種種、他的僅有。
在城市裏男人的窩，他們度過繾綣纏綿的時光。那公寓的整齊乾淨，Ｓ甚至興起「我就這樣過了一生」的念頭。貪戀，耽美。
半年的極限一到，Ｓ依依不捨回到台北，繼續未完的學業。他太清楚他得花加倍的時間經營感情，而他相信對方也是。一日一封電子郵件，兩則簡訊，半個鐘頭的Skype，加上濃烈的、無止盡的思念。
耶誕節前，Ｓ迫不期待策劃一趟旅程，想給他驚喜，紓解他繁忙緊湊的生活。可對方一反常態，冷漠以待。不僅阻止他來，也突然暫停每日的固定聯繫。
Ｓ問我，情侶間該談的該鬧的該做的，他們一件沒少。怎麼，就還是走向終點（預感分毫不差，開始就瞥見結束，卻仍玩火那般一逕想不傷不燙安然過關）？
愈吻愈傷心。各種姿勢的擁抱只是落空。他就站在面前，可心完全不在。
Ｓ跨過海、跨過城，來到那間他以為永恆的城堡。
推門後的場景，狠狠刺瞎Ｓ的雙眼。他停止思考，畫面定格。那短促幾秒曾讓他以為，這就是一生了。
男人的演技精湛，慢慢湊近第三者耳邊窸窣幾句。他們不急不徐套上內衣褲。男人彷彿放大成為一尊巨人緩步朝Ｓ走來，影子徹底籠罩了他。他們仨共步到客廳，Ｓ右顴骨的淚一滴一滴，男人溫柔地舔舐。良久無語。
總算冷靜下來，Ｓ彷彿眼睜睜目睹自己的軀體遭他們肢解。卸下頸椎，拉出脊髓，嘩啦啦如洩了氣的皮球癱軟。Ｓ想起他們交歡時癱軟在彼此身上那種滿足……
男人開了大門，撥弄了他的瀏海，告訴他，我們還是當朋友吧！
Ｓ完全體悟了何謂心死。出境、入境。整片天空都被他的傷口染紅。
再碰面，我只見他的千瘡百孔。
作家鍾文音在書裏寫過，「我知道這一切終將成廢墟，但我沒有要永恆。」
所以此時此刻的現在，在下一秒鐘都會成為過去。
親愛的Ｓ，你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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